天 灵 问 答

那天，我的灵听见天的问话。

天问：“你信鬼神吗？”

灵答：“不信，我从未见过鬼神，也从不信有鬼神。”

天问：“你不怕电闪雷鸣吗？”

灵答：“不怕，我知道电闪雷鸣的科学原理，所以我不怕。”

天问：“你不怕天崩地裂吗？”

灵答：“怕，那是可怕的自然灾难，但与鬼神无关。”

天问：“你不怕地球毁灭，宇宙塌陷吗？”

灵答：“嗯…怕也不怕，日常我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它太过遥远，已远远超出我情感所触及的范围，所以我不怕；但偶在夜深人静时，我也曾冥想过这个问题，越想越怕，不是那种恐惧的、胆战心惊的怕，而是大脑一片空白，身心完全虚无的怕；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存在，在无限怕之下，我只能挣脱冥想重返现实，方找回了自己。那可怕极了，一想到那种冥想，我都怕自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死亡，不是毁灭，是空无，是不能设想的空无…”

天凝视着灵，灵从天的凝视中似乎看见了那空无，那无边无际、无处思想的怕顿时淹没了灵。

……

“你知道古人为什么信鬼神？”天的问声让灵感觉到了自己。

灵定了定神答道：“因为他们怕洪水猛兽，怕电闪雷鸣，怕地陷天塌，怕一切他们不可知、不可控的力量。”

天问：“有不可知、不可控的力量让你怕吗？”

“我…”灵一时语塞。

“你信命运吗？”天接着问。

灵答：“有点吧？”

天问：“你认为命运可知、可控吗？”

灵答：“时而觉得命运可知可控，时而又感到它不可知不可控。”

天问：“为什么？”

灵答：“顺境时容易倾向命运可知可控，逆境时常常感觉命运不可知不可控。”

天问：“你怕命运不可知不可控吗？”

灵答：“应该是怕的。”

天又凝视灵，灵怕天的凝视。

天继续问：“你信遗传吗？”

灵答：“当然信，科学早已揭示了遗传。”

天问：“你不认为古人对鬼神的信仰遗传给现代人了吗？”

灵答：“当然遗传给了，今日世界不是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信鬼神、信仰宗教吗？但我是科学信仰者，我不信鬼神，不信仰宗教。”

天问：“科学信仰者相信遗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体内仍流有信鬼神的血液？”

灵答：“因为科学的力量让我们战胜了迷信，挣脱了宗教束缚。”

天问：“你确定彻底战胜了、挣脱了？那你能解释伟大的科学家牛顿晚年对宗教的研究和信仰吗？”

灵答：“嗯，应该是牛顿的科学性不够彻底，他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宗教信仰。”

天问：“你坚信自己内心深处没有宗教信仰残留吗？”

灵答：“我…我内心应该没有宗教信仰残留，我应该是彻底的无神论者。”

天问：“那么你如何解释对不可知不可控命运的怕？”

灵答：“也许是我的能力不足，科学能力不足。”

天问：“你对冥想坠入虚空的极怕又做何想？”

“这、这、这，我、我不敢想，那太可怕了！”灵回答得有点结巴慌乱。

“怕不会产生敬畏，对神秘不可知力量的敬畏吗？”天追问道。

“不…不…会，也许会，应该会，我想会的…”灵的声音渐渐细弱，似被虚空逐渐吞噬。

“你不承认对神秘不可知力量的怕，的敬畏，是古人信鬼神的根源吗？是人类宗教信仰的根源吗？”天逼问着：“你不承认你对神秘不可知力量的怕遗传了古人的怕吗？你不承认宗教信仰仍残留在你的血液中吗？”

天的一连逼问，使灵感到窒息，将灵甩进了无底深渊。

“灵，想想，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想想，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一个空灵的声音在灵的上方回响。那是天的问吗？灵不能确定，自己仍不停地坠落着、飘飞着，不知过了多久，下面或者前方出现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洞。宇宙黑洞？我要被宇宙黑洞吞噬了！灵无比惧怕。我将变成什么？我还会剩下什么？

怕使灵成了一片空白，彻底的虚无。

“敬鬼神而远之。”

什么声音？灵一阵激灵。我还在？灵感到巨大的欣喜。

“不知生焉知死。”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古圣人的声音！灵狠狠地掐了掐自己，死命地跺了跺脚，证实自己还存在。

“迷信，宗教，科学，三者是完全对立的吗？没有交叉、没有兼容的地方吗？”灵偷偷地自问，生怕被别人知道。

“科学，科学将能解释一切吗？人类的认知没有边界吗？人类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灵死命地向天的深处望去，死命地向天的远处想去……

附录：笔者对《天灵问答》的诠释

本文笔者用“天灵问答”的形式，思考“神”是否存在这个大问题。“天”指代“神”，“天问”即“神问”，“天灵问答”既是“神”与笔者的心灵对话，也是笔者心灵的自我拷问：信不信在人类之上、在万物之外，有个“神”——那个不可知、不可控的神秘力量存在？

笔者用简单的对话勾勒出人类“神意识”的产生根源——对不可知、不可控力量的怕，人类祖先“怕洪水猛兽，怕电闪雷鸣，怕地陷天塌，怕一切他们不可知、不可控的力量”，他们惶恐而敬畏，相信有种控制人类、控制世界的力量存在，那力量神秘不可知、强大无可抗争，从而产生出“神”的意识。

笔者又借“天”的步步逼问，迫使“灵”承认，现代人类即使拥有高度发达的科技能力，仍有不可知、不可控的力量使其怕，现代人类这种“怕”与人类祖先生成“神意识”的“怕”，在本质上是相同的。而且，在问答中，笔者还阐明，人类祖先的“神意识”已刻入人类的基因里，遗传给现代人类，那些声称是“彻底的无神论者”的人，血管里仍流着“神意识”的血。

笔者在问答中进一步展示人类历史中，几个对“神意识”的重要思考，柏拉图的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孔子的“敬鬼神而远之”、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以及伟大科学家牛顿晚年对宗教的思考。

最后，笔者让“灵”面对“地球毁灭、宇宙塌陷、黑洞吞噬”这些超现实的问题而陷入巨大的惧怕中，“灵”不得不自问：“迷信，宗教，科学，三者是完全对立的吗？没有交叉、没有兼容的地方吗？”、“科学，科学将能解释一切吗？人类的认知没有边界吗？人类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因此，笔者对“神”是否存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要做科学的盲从者，不要轻易否定“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