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半生:鲐背之年,简书可托
角色介绍:九十岁的我自个儿,叫老鱼。我目前还是半鱼,咻咻~~~~
Hello,老鱼同志,今个儿借此良辰美景给你写封信。此时此刻,我刚喝完咱们最爱喝的皮蛋瘦肉粥,还吃了菠菜煎蛋。茶足饭饱,第一句话就想问问你:九十岁了,你是挂在墙上还是躺在床上呀?别嫌难听呀,都那么大岁数了,唯一的区别可不就是活着或者死着嘛,前者的状态是短暂的,后者是永恒的。放心吧,谁都要走这一步的。
老鱼呀,九十岁的你,如果还躺在床上而不是挂在墙上,也没有得老年痴呆,能够大脑清醒地回顾咱们这一生,你有后悔和遗憾吗?有欣喜和骄傲吗?
是不是看着那些个闹腾的小年轻会撇着没牙齿的嘴,翻几个白眼,恨不得拿拐棍儿揍他们屁股?是不是觉得电视上演的东西你都看不懂,群魔乱舞胡说八道?是不是被人说是古怪的老太太?是不是会从偶尔经过的年轻人身上不经意地想起那些年刻意着都没能回忆起来的人?……
老鱼啊,你是真的老啦,九十岁的人了,别太要强,想吃吃想喝喝。老鱼啊,你离人们希冀的美好的百年寿命只有十年,彼时彼刻的你过着“坐吃等死”的日子,打个盹的功夫半天就过去了,戴着老花镜也渐渐看不清纸张上的印刷字。时光于你是悄悄的流逝,静止成一尊沉默的雕塑,你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只有雪消冰融,夏日蝉鸣,落叶归根,雪落无声默默地提醒着你,一年又过去了。老鱼啊,此时此刻你是否还能想起多年前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啊,出生在庚午马年的清明节,十五天时就差点死掉了,送到医院医生都不肯收。一个中医老头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她扎了三天针,这头小马驹子才活蹦乱跳地活了下来。老头儿抹着额头的冷汗说,再晚一天可真就死翘翘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打小,好些个算命的人都说这姑娘属马,又生在春天,不愁吃穿,将来是个有福之人。
那个姑娘啊,平平淡淡,有惊无险地长大,过着简单平凡的人生。高考也算顺利,读了一所不好也不坏的大学,学着心仪的专业。她遇见了一些人,有的相忘于江湖,有的化作朱砂痣白月光,有的天涯若比邻,有的老死不相往来,也有的一直相扶相持友谊地久天长。唯有那些年一摞摞日记本里的描述,才勉强想起生命中原来出现过那样一个人,发生过那样一件事。
那个姑娘啊,毕业后找了份工作,朝八晚五,周末从来不加班,不过没待太久就被炒了。原因是姑娘她偷着出去面试被经理给发现了,恼羞成怒的经理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先辞了她。姑娘挥一挥衣袖,决定不带走一片云彩,转身就拽着三月烟花的尾巴下了江南。姑娘坐了一夜的绿皮车,一路上跟一个小伙儿聊得睡着了,醒过来就到了南京。潇洒的姑娘在肯德基里掏出牙膏牙刷顺便还洗了个脸,然后落落大方地在保洁阿姨惊讶的眼光中离开了快餐店,开启了她江南之旅的第一站。姑娘一路走过南京,苏州,西塘,杭州,绍兴……如果不是南方大雨,她可能一路走到川蜀湘,一路北上去山陕,吃个够本再回来。
后来那个姑娘啊,又找了份工作,每天闲得恨不得拿抹布把桌子搓去一层皮。刚从江南回来的她满肚子诗情画意无处抒发,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寻得一个写故事的地方。后来啊,这个小角落陪着姑娘度过了初出校园懵懂无知的时期,也陪着她从职场小白走向职业白领。终于啊,有一天,那个小角落功成身退,不能再陪着姑娘走下去了,微笑着挥手作别。
那个姑娘安安分分地工作了五年,她处理过的文件跟随着一艘艘货轮漂洋过海,到达不同的国度。突然有一天,姑娘想,哎,那些国家一直存在于我手里的文件中,我多想亲自去看看啊。于是她决定奋发图强,争取除了精神,也把肉体送出去。那个姑娘成功了。她结束了16楼的工作,桌面上的东西一个纸箱就放得开,她把整整五年都打包在这个箱子里,抱着它乘着电梯下了楼。一一走过大厅,花园,马路,公车站牌,超市……直到告别了那个地方。
人生如根蒂,飘如陌上尘。
那个姑娘漂洋过海去到了另一个国度,她遇到了很多人.有五百强的职场精英,有广东的吃货姑娘,有英国的优雅绅士,有巴西的热辣美女。她参观了一个又一个图书馆和美术馆,沉浸在欧洲文艺复兴缔结的浪漫与神秘中难以自拔。她游遍了那个像兔子的国家,那个像靴子的国家,那个盛产郁金香和大风车的国家,那个有着撒尿小童和丁丁历险记的国家,那个世界上最小的国家,那个以汽车闻名的国家,那个诞生了建筑鬼才高迪的国家,那个盛产神话的国家,那个有些世界上最大的沙漠的国家。她曾赶过凌晨四点的飞机,曾在德国小姐姐家里蹭吃蹭住蹭玩,曾住过男女混住的青旅,曾在红灯区里面红耳赤地走过,曾与萍水相逢的人把酒言欢,曾抱着电脑给黑人大妈解释 what is Chinese Kungfu and it’s unreal in TV series.也曾在公共电视上指着新闻对老外说,“They are talking about my country. ”她还曾在唐人街上狼吞虎咽地吃一顿中餐度过没有月饼的中秋节,也曾在沙漠里颠簸三天三夜,吐得昏天暗地,只为看到夜晚最清冷的月亮。
一路走来,她终于知道,原来生活方式可以有很多种,美的定义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个姑娘啊,带着撒哈拉的沙子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这里有着世界上最丰富多彩的饮食文化,是走遍了这么多地方的姑娘唯一觉得难以企及的文明。
这个姑娘呀,年幼时追猫打狗,爱笑爱闹爱调皮,长大了喜欢安静与孤独。她是人海中最普通的一个人,内心却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波澜壮阔的大海和浩瀚无垠的星河。她执拗且执着,她简单却死心眼,她胸无大志却心志坚定,她平平凡凡却乐此不疲。
这样一个人,应该很难被人记住吧。老鱼啊,你呢,能记住你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姑娘吗?
九十岁的老鱼,浑浊的眼神迸发出多年不曾出现过的光芒,覆在拐杖上的右手慢慢抬起扬在空中,指尖与一个姑娘的手指隔着六十多年的时空,逐渐碰在一起。老鱼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温暖而又柔和的笑。
老鱼啊,你记起来了吗?那个姑娘叫做半鱼,她是你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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