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曲的花丛里闲闲溜达,冷不丁看见白朴居然有一首《醉中天. 佳人脸上黑痣》:
疑是杨妃在,怎脱马嵬灾?曾与明皇捧砚来,美脸风流杀。叵奈挥毫李白,觑着娇态,洒松烟点破桃腮。
留恋青楼,与妓女们厮混时找点乐子,收获些灵感;在勾栏里消遣时光,借以转移失落情绪和满腹伤痛,这是中国古代文人一个共同的嗜好,连一生颠沛流离,囊中羞涩的杜甫也有此方面的诗作留存于后。元代的曲家们自然也如此,写佳人美色的作品不计其数。不过,白朴的这首《醉中天. 佳人脸上黑痣》有点特别的,与前辈周邦彦“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的倾情赞美蛮有点区别的。
曲的意思是:哎呀此刻偎依在我的怀中的莫不是古代美人杨贵妃?要说不是吧,哪来如此的魅力?要说是吧,可她是怎样逃脱了马嵬破的灾难的呢?这位曾经代替唐明皇捧砚,供李白肆意挥毫的美人,其美丽如桃花般的的面庞可是让满朝后果都失了颜色。这不,连李白觑身畔的美娇娘也分神了,一时心猿意马,笔头一歪,把松烟墨点在了娇滴滴的粉腮上,于是成了一颗美人痣。
“美人痣”的说道倒是老早就有,不过,细想想,也不过就是随口说道而已,实在是有点安慰人的味道。一张粉嘟嘟的脸腮,一颗豆粒般大小的黑点子(“美人痣”并不存在位置之说,只在脸部,一眼可觑见就算),实在是有点煞风景之嫌。你想若果“美人痣”真是一种美丽符号的话,那麻子脸岂不是成了天下最明媚的风景了?或者这样说吧:若果生就的个美人坯子的话,那即便一颗痣也不减颜色;若果肤色与五官差强人意呢,即便有一颗“美人痣”,那也依旧吸引不了男人的猴急的眼球。
而此刻缠绵在白朴身侧的便是一粒“美人痣”。
从曲的感觉来看,这粒“美人痣”并不十分招白朴满意和尽兴,尽管这位“美人痣”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招招式式都很卖力,服务态度更是没地说。一般说来,如果这场“约会”令风流才子十分开心的话,那一首佳作由此诞生是不在话下的,周邦彦的《少年游 并刀如水》便是例子,同时代的张养浩也有《朝天子_携美姬湖上》等等,此类作品可以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多不胜数。
但厮混了一番,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就像一个绅士到餐厅里就餐,小费终究得给的,当然小费的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而白朴张养浩们的“小费”就是留下一首赞美其歌其舞其演奏或美貌的作品,如果只字片纸未留,就那么自顾起身边走了,那于凭借声色混场子的歌舞姬们来讲是件十分失意甚至栽面子的事情,也不是儒雅绅士们的风格。于是白朴便留下这首《醉中天. 佳人脸上黑痣》。
如果你是个未婚也尚未女朋友的小伙子,有一天有人给你介绍一个姑娘,你问介绍人这姑娘的简单情况,介绍人答:就是心地善良性格温柔。那就极可能意味着,学历没法提,相貌也不咋,家庭出身与经济状况也泛善可陈。嫖客文人们的习惯也一样,你歌曲唱得好,那我就写你唱歌,“闲将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唐高适《听张立本女吟》);如果舞蹈在行,那就“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唐李群玉《绿腰》) 。倘然你演奏出彩,那就“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唐白居易《琵琶行》);如果你会舞剑,那也中,“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所谓“杨樱赵柳”就是这个意思(杨玉环樱桃小嘴善唱,赵飞燕擅舞,舞姿如春风杨柳)。倘然啥能耐也提不起呢,那就写装扮,“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王昌龄《西宫秋怨》)。
好了,白朴写“美人痣”的来由知道了吧,曲中的一丝戏谑口吻也源于此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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