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我,不是被老妈和同事分别安排了两顿饭吗?在晚上就和一位半生不熟的男士同席就餐。他是作为主请人的特邀嘉宾,出席了我们内部”辞旧迎新的“小团体聚会,我和他毗邻而坐。
我俩,因为工作原因——以前各自的两个部门偶尔打交道,十多年前就认识。但是,私底下从来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不过,这次既然坐的靠近,出于礼貌无论如何也得搭话。一番盘论下来,我们居然还是同龄。
当年,他还是本单位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我就因为他的文笔不错认识他了,那时候他还是三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虽说单薄瘦弱,总还有些儒雅的样子。
后来,他提职到劳动监察部门任副职,专门负责农民工讨薪问题,拉开了他苦哈哈的序幕。
每年年底进了腊月,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日子。前期各种追讨、督导筹措来的现金,得赶在大年三十之前,逐个下发到位。
我们宣传部门作为辅助,帮着他们现场录像,开始那两年也要陪着熬通宵。
我也去过现场:一沓沓现金很扎眼地摞着,银行工作人员、劳动监察大队、纪检部门、公安部门、宣传部门等各路人员到位,严阵以待。农民工代表现场提交各种票据,验收无误后工资如数拿走。
他是分管领导,几天几夜“钉”在现场。就再也顾不得形象,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红着眼,胡子拉碴,活脱脱一个山大王。
穿得五花八门的农民工们都急着想快点拿到钱,所以现场有点混乱。只见他大咧咧往桌子上一坐,指着人群一声断喝:排队!
各路工头,连着每一个工人,马上安静下来,互相调剂着,按照不同的工程队,把前后顺序安排出来,站成一个歪歪扭扭、粗细不等的队伍。
我笑了,这个人的形象真是前后迥异啊:“你挺ne啊,说话比公安管事!”
旁边他的队员很狗腿地补充:“钱都是我们副队长抠出来的,他们心里明白着呢!”
原来如此。
为农民工讨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千难万难。
得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跑,查档案、搞调查、定方案、解难题、催进度。工资要核对每个人的记工卡,发钱要刨去饭钱、支领等费用,凑成这么一堆乱账得理,各种劳资纠纷也要顺势管好。
工人要过年,老板们的日子也未必都好过,有时候跳楼的就是那些人模人样的老板。所以,屁股不能坐歪,钱还要到位。要有成效,还得依法依规。
春节前夕,一万只眼睛盯着和谐稳定大局,他们白天黑夜连轴转,熬的不成形了。谁都感叹,一般人还真是干不了这活儿。
他根本不能动窝,换岗、提职,领导都不同意:你走了,谁能接手?你就再支持我一年。
这么一支持,就是九年。大概是到处都实施建筑工地工人工资日结制,他们的工作压力才逐渐变小,他才得以再次提职。
明显个人吃亏了。不用和那些削尖了脑袋跑官的“能人”比,就是和那些四平八稳熬职务的比,也晚了。
可是,有啥办法。职务的事,一步慢,步步慢。这次要推调研员,他似乎因为任现职年限不够,被排除在外。组织部门也有道理,不能因为他过去能干,就给现在的他开绿灯,没有这种规定啊。
他冤枉吗?一点也不。所有单位都是这样,越能干,越得坚守阵地,越容易把自己最能干的年华,“蹉跎”在基层某个犄角旮旯的硬骨头岗位。
只能怪自己,太热衷于“岗位练兵”,痴迷于打造金光闪闪的个人IP。
IP成了,可是机会没了,上升的通道也就被堵死了。
怎么办,他说,凉拌,只能是问心无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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