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雨又下大了,天空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它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像一个黑着脸的人,像在为死去的灵魂哭泣。西城乡还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哭喊,有人在继续拉扯着,还有人在无声中祈祷。
过了良久,那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群方才散去,他们带走了那些关着的人,其中包括替周子先治病的老中医,老中医让他们打得最凶,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可他们依旧不愿放过。老中医没有亲人,没有人保他,也没有人站出来替他挡住那些不讲道理的拳脚。
冯建国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难受,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拦一群发了疯的野兽,他唯一能做的是待事态平息后,再想办法营救他们。他含泪拉着蒋济民进了办公室,谈了许久的话,蒋济民将他交代的事情一一记录在本子上,偶尔也会提出一两点建议出来。
“济民,我知道你是李景平的战友,你会护着他。只要李景平不出事,我相信子先也不会出事的,这两天我看出来你们和子先的感情,说实话很让我感动。所以,不管子先病好后愿不愿意回省里,我都可以放心了。”
冯建国说完,他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其实,我还知道你是泠江县里所谓的“四大家族”中蒋家的人。同样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主动申请调到冷水镇来做这个主任。足见你的眼光长远,我想要把泠江县这个重担子交给你,你愿意接吗?站在正义这边,站在人民群众的利益这边,我希望你能答应。”
“冯书记,蒙你信任,蒋济民绝不辱命,绝不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我虽是蒋家的人,但我更是名党员,哪头轻哪头重,我心里明白得很。子先那里,请你也放心,有景平在,他就没事。”。
“嗯,我相信你,相信景平同志。回到县里,我会组织开会,你安心等待。”
雨小了一些,外面已没有那么地嘈杂,那群人散去之后,西城乡的人收复了心情,没有人再哭喊,他们已经知道那是徒劳,一切是命运的安排。
这时,公社里突然闯来一个火急火燎的人,说是有急事找冯书记。冯建国出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功夫,进来后脸色煞白,紧锁着眉头说:“本来我还打算等周子先醒后,劝他几句话再走,如今不行了,得马上动身往市里赶。”
“出了什么事吗?”
“一两句说不清,你就按我们讨论去做,另外今天这件事务必也要处理好。至于县里,我会打招呼的。”
冯建国说着,又在桌上写了一封信,“这个信麻烦你交给子先,对了,以后工作上有困难一定记得找我。”
“好的,冯书记。”
冯建国与司机、干事连同刚来的那人一并坐车走了,其他随行的人紧随其后也走了,只余下蒋济民一人还在社里呆坐着。
西城乡彻底静了下来,这种“静”如同火烧后的山野,如同激斗过后的战场。
李景平和黄治民抬着周子先刚过三岔口,他们力气都用尽了,手臂和肩膀酸疼得要命,下了雨后,路不好走,又提心吊胆的,生怕那群人追上来。
黄治民还好,毕竟年轻一些,可李景平就不一样了,年纪稍大,而且还有老伤在身。
李景春更不用说,整个人都像一滩软泥了。
周子先躺在藤椅上,风带着雨打在他脸上,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全身没有知觉,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李景春看见他醒来,喊着说:“醒了,醒了。”
李景平看着周子先乐对他说:“你躺着吧!一会儿就到油茶村了。”
周子先眼神里充满疑惑。
三人急着赶路,顾不得和他多说。
直到旭日小学,黄泥坳下,李景平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他们便在学校门口停留下来。
景春问:“还走得动吗?景平哥。”
李景平皱着眉头,咬着牙,一边捶着腿一边说:“实在走不动了,这黄泥坳该怎么上呢?”
正当大家举足无措时,只见雨雾中一个披着蓑衣的人骑着车过来了。
李景春惊喜地指着那人说:“是三儿。”
三儿是要往油茶村送一封急信,本打算看周子先在不在,在的话请他帮忙带过去,哪知道周子先出了这么大事。李景春跟他讲明事情原委,三儿欣然答应帮忙抬周子先。
“三儿,你真是天老爷搬来的救兵啊。”
“春景叔,瞧你这话说的。平日里,我经常叫周老师帮忙带信去油茶村,他不知让我少跑了多少的路,如今他出了事,我帮帮忙,也算是我还他人情。”,三儿将竹篙挑到肩上又说:“也不知哪个挨千刀,把周老师害成这个样子。我爹老子总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妈的,坏事做多的人总要遭天谴的,等着看就是了。“
李景春他们笑了。
他们想不到三儿大字不识一箩筐,说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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