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坠红尘

我看上了一个和尚。

我想脱下他的架装，想看他那张疏离冷淡的脸染上情潮，想让他将手插进我的发间，唤我一声小名。我是大周朝唯一的公主，是天下除了母后最尊贵的女人。

我生来尊贵，集万干宠爱于一身，无论我要什么，父皇、母后、皇兄都会双手奉上，所以自我有意识以来，我觉得我可以握住天底下所有的东西。

而他，也应该是我的。

1

薄薄的晨雾萦绕在山间，一缕晨光穿透而过，映着山路两旁的草丛，露珠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着莹莹水光。

墨兰拿出绣帕，心疼地给我擦去鬓角的细汗。

“公主，还余九十二阶了，坚持住。只要爬上去，佛祖一定会看到我们的诚意，皇后娘娘的病一定会好的。”

我点点头，心下有点后悔了，母后不过小小的风寒，我纯粹是想出宫来玩，才会借口来安国寺为她祈福，山下小僧说徒步上山更有诚意，哪知道这阶梯这般长。

望向前方，阳光有点晃，我微微虚起眼，那尽头处，有个人驻足而立。

他的身影逆着光，我看不太真切，只隐约见他一只手竖立在胸前，虎口处捏着一串佛珠。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就是这样普通的一个场景，我没想到后面我会恼念一辈子。

跨过最后一步台阶，我和墨兰直接累得坐在了地上。

一只修长白哲的手递了过来。

“公主，地上凉。”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让他说得分外冷淡。

我搭上他的手，抬头看他，头顶六道戒疤，低垂狭长的眉眼，长睫如羽，鼻梁俊挺，尤其是那张唇，唇色殷红，让人移不开眼。

一个和尚，长成这样吗？像个惑人心魄的妖僧。“你叫什么？”

“法号言空。”

“我问你俗世的名，叫什么？”

是的，自看见的第一眼起，我就存了将他拉回尘世的心思。

“前尘皆是过往，言空不愿再提，望公主见谅。”

2

最后还是墨兰告诉的我。

墨兰会知道纯粹是因为言空的身份特殊，他是宰相许承鸿的最小的庶子，名唤许慕霖。

我很诧异。

“许承鸿那老头同意他出家？”

墨兰摇头:“自然是不允许的，因此许公子和宰相断了父子关系。”

“为何要做到这样地步？”

为了出家和家里人断绝关系，还是权势滔天的宰相家，我大为不解。

“听说许公子爱上了一位秀才的女儿，宰相不同意，密谋把那女子杀了，许公子得知后，剃了墨发，当日就与宰相断了关系，遁入空门了。”

还是个深情种？

撇向不远处那抹身影，我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心痒难耐。

不过一个秀才的女儿，如何比得上我？

她引他入空门，我便要把他拉回尘世。

“墨兰，你替我打探一下他的房间在何处。”

3

“公主，咱们回去吧。”

墨兰的声音满是惶恐，自从知道我要做什么之后，她就这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我轻笑一声:“你放心，不会牵连到你的，你替我在门口守着。”

望着窗台上映着的身影，烛火摇曳，那人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过了半响才会翻动一下书页，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推开墨兰的手，我走上前，叩响了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见是我，他后退两步，躬身行礼，声音低沉。

“这么晚了，公主找言空可有要事？”

我下巴一抬，冷哼一声。

“我丢了一只玉佩，今日是你送我入寺庙的，我也不想冤枉了你，你让我进去查查便是。”

他直起身子，定定地看向我，目光如炬。

“公主若是怀疑言空拿了你的东西，找住持来主持公道便是，夜深了，公主请回。”

说完他就打算合上门。

我连忙用肩膀抵住。

“本公主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他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了我一眼，我都怀疑他知道我心思了，不过我也不怕就是了。

“你今晚不让我进去，明日你拿我东西之事可就传遍整个寺院了，你可想清楚！”

他没有一丝犹豫，就打算直接关上门。

我一急，直接扑了上去，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猛，毫无防备之下被我扑得一个跟跄。

4

我合了上门。

“许慕霖，你现在要是不让我搜，我就大喊，说你对我欲行不轨，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他的脸庞在烛火的摇曳下，明暗参半，神色不明。

“如此，公主自行检查便是。”

他又坐回了桌前，翻看起了他的经书。

我装模作样地在他房间检查，一会儿打开柜子、一会掀开他的被子、一会儿翻翻他的书，他像是看不见一般，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想忽视我，不可能。

我踮脚走至他身后，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看着他肌肤上泛起的颗粒，心情很是愉悦。

“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看见，现在我怀疑玉佩被你藏在了身上！”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眸色深沉。

“那公主需要言空宽衣检查吗？”

他这番话属实出乎我意料，我瞪大了眼睛。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不过凡胎肉体罢了，与那草木桌椅有何区别呢？公主看了便是看了，有何不可？”

他的手搭上了衣襟，往两边轻轻一拨，外裳便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我知道他在激我，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鼓。

他的手再次搭上了里衣。

“够了！”

我偏过头，脸色发烫。

“是本公主误会了你，明日我多捐些香火钱，权当赔罪了。”

说完我就推开了门，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强迫的多没意思，总有一日，我要你许慕森自愿解下袈裟，拜倒在我石榴裙之下。

5

第二日，我依言捐了一千两的香火钱。

住持很高兴。

“公主心善，这下又能让许多乞儿吃顿饱饭了，公主若无事，可随僧人们一起下山去布施，百姓会很感激您的。”

警了一眼住持身后垂眼的许慕霖。

“言空大师也去吗？”

住持点头。

“那我便随他一道过去吧。”

没让墨兰跟着，许慕霖走在我身后，我俩一起下山。

“公主的玉佩寻见了吗？”

他主动开口让我有几分诧异，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不曾，要不你替我买个？”

他没搭理我的话，

“公主可告知那玉佩何样，我让僧人去昨日您去过的地方替你寻找。”

“，样子嘛是一只玉蝶，用上好的羊脂玉所做。”

我纯粹在胡扯，压根没这样的玉佩，也没丢，又去何处寻呢。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山下。

已经有小僧在布施发粥饭了，见到许慕霖纷纷行礼。

队伍排得很长，里面的人个个面如菜色，眼神凄苦。

我很吃惊，怎么今年流民会怎么多？

许慕霖递给我一个手勺，指了指旁边的一桶粥。“小姐，流民太多了，我们人手不够，您可以去旁帮忙盛粥。”

我心情沉重地接过勺子往旁边走去。

6

今年的流民确实太多了，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幼儿，甚至还有一些中壮年。

“为何不找些事情做，养活自己呢？”

给一位少年留了粥，我问出了我的疑惑。

那少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讥讽。

“你是官家小姐吧。我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从西岭过来的，蛮夷侵占了我们的家乡。原想着京城繁华，多少能找点事做，可是流民太多了，不只有西岭的，还有河亭等好多地方，这里最不缺的便是人了，你身在富贵乡，哪懂.”

“伟儿住嘴！”

少年身后的老妇呵斥道，少年撒撇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