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为自己就是为国家,你有什么看法?基本上大家不会明说有什么想法,问题出在题干上,“国家”是一个伟光正的词汇,你不能冒犯,一旦冒犯,就有许多站在道德制高点出来谴责你,还没有什么人敢出来为你辩护几句。所以这个问题是伪问题,或者说在现在,并不能在公开场合得到充分的论辩。那么,我们可以试着用一个中性的词来代替,使问题成为:
有人说为自己就是为社会,你有什么看法?
对于这样的问题,则倒有现成的答案了,亚当·斯密在《国富论》说:“每一个人,不需要自己关心社会福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去推动社会的福利。他只需要关心自己,追求他自己的福利就可以了。但是他在追求自己福利的过程中,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让他的努力转变为对公共事业的推动。这只看不见的手,会让他的自私自利推动社会福利的改进。”——就是说,人确实是通过为自己从而使社会得益的。
亚当·斯密还写过一本温家宝总理放在床头读的书,叫做《道德情操论》。 看书名,你会觉得这与上述的论断有冲突。《道德情操论》讲的是人应该有道德,而不是自私。
我们常常就会在选择道德还是坚持自私上纠结不已,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灰度”。所谓灰度,是真实生活里,截然相反的两个事物之间有着无限多的渐变过程,比如道德与自私,100%道德与100%自私之间,有许多的配比存在:90%道德+10%自私、80道德+20%自私、70%道德+30%自私……10%道德+90%自私。 而我们只简单说你是100%道德的,或你是100%自私的,这合理吗?
而且一个人在不同的情绪下,对同一件事还会表现出不同的道德水平,你只抓住他的最低水平点来说他是自私的,这公平吗?
许多人义正词严地抨击“为自己就是为社会(国家)”的论断,他们的原因出发点就颇有问题,他们是把为自己和为社会(国家)对立起来了,以为“为自己”和“为社会(国家)”之间是一个零和博弈的游戏,一分为自己,就会损害社会(国家)一分。
其实,“为自己”和“为社会(国家)”是零和博弈的时候也是存在的,但那是极端的情况,就是在敌人面前要不要出卖国家的抉择时刻。你说,一般人,哪里会就要面临这种挑战呢?那是这个国家该多不幸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局面。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更多的情况是,我在为自己的同时,也连带让社会(国家)得益了。我们上班就是一个好例子。我们上班不是为自己吗?你上班了就要给国家交税,国家财政收入增加了,这不就是为社会(国家)了吗?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更多地为自己,才是更好地为社会(国家)。所以,企业家为什么回报高?因为他们为社会(国家)创造的财富比普通打工人也高得多呀。
你不上班才是不为社会(国家)做贡献呢。那些反对为自己就是为社会(国家)的人,倒是道德感十足,可是你问他可以合法避税要不要时,他都会感谢你呢。
亚当·斯密甚至说,人是自私的,那些完全不自私的人,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自暴自弃的人,这种人在社会上是不受尊重的。连自己都不爱了,他就不会去寻找机会创造价值。这里,亚当·斯密更把“为自己”当成是一个人为什么存在的必选项了。
你想想看,一个人都不为自己了,他不仅不会去创造价值,甚至也不会去伤害社会,因为伤害社会对他也没有好处呀,他已经不需要什么好处了呀。一个人只有至少稍微“为自己”了,他才会活着。所以,“为自己”简直是天经地义了。
至于“为自己”会受到诟病,只是因为我们自己太极端了,他稍微一“为自己”,我们就想象力丰富地认为他要去损害国家养肥自己了,这中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鲁迅就举了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例子: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亚当·斯密也怕大家这种非黑即白的简单思维,他马上又说,人不仅仅是自私的,他们同时也具有同情心,也就是有设身处地的一种能力。他把他认为的别人幸不幸福,当作自己幸不幸福的一部分:你幸福,我幸福;你痛苦,我也感到痛苦。这是一种天生的能力,这叫“同情心”,人人都有的。所以,一个人的“为自己”,你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认为他会非损害国家损害别人不可呢?他的同情心使得他即使为自己,也会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是人的同情心(爱心)也是有限的,随着距离拉远而下降。你手机里面的通讯录,里面有至少几十人吧。那我问你,这几十几百的朋友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正爱你的?有多少个是你拿起电话来,对方就放下手上所有的东西,听你倾诉的?有多少人是说我要借钱,我需要帮助,对方就不顾一切不顾成本的去帮你的?很少吧。这是说,我们只能爱很少的人。爱心是不能扩展到很大的范围里面去的。
我们终我们的一生,花一辈子的时间,都很难赢得和维持几个人对我们的友情和爱情,但我们无时不刻需要成千上万人的帮助。我们看看自己吃的穿的住的,有多少人涉及其中,有多少人在帮助我们,但他们都不爱我们,他们都不认识我们。那这些陌生人为什么就在帮助我们了呢?
有趣的是,你问这样的陌生人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他会想:我不认识你,我什么时候帮过你了?
这个陌生人不明白的地方是,其实他在“为自己”的过程中,他把自己的产品(比如面包、肉、酒)投放到市场中去了,这样,我们每天之所以能够吃上晚饭,不是因为面包师、屠夫、酿酒商爱我们,而是因为他们要自私自利,他们要追求他们的利益。
这不就是为自己就是为社会(国家)吗?当然为了避免太多无谓的争论,我们有必要将“为自己”加以必要的限制,至于怎样限制,又是另一门学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