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几天,江歌刘鑫案连续发酵,网络媒体掀起轩然大波,民众也分成两派,一派追随迷蒙,大喊杀人,另一派则和新京派等同道,坚守理性,同时被称为冷血动物。
我翻了很多江歌案的评论,包括每一条网友的评论,我都认真去看了。有些人,义愤填膺地要帮江妈妈取回公道,并痛骂刘鑫,而有的人,保持一种中立的态度,怕说多了,被怼死。
当我关注这则消息时,我也是很痛恨刘鑫的。江歌都愿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而你,现在不愿为她作证吗?
但是,当越来越多的矛头指向刘鑫,我对她的痛恨反而没那么强烈了。作为一个新闻专业的学生,我不敢胡乱定夺她的过错,更不敢在协议上签字。刘鑫,是这案的关键人物,现在1000家媒体里,998家都在关注刘鑫,责骂她如何如何没有人性。陈世峰纵然该死,却不应死在我们手上,而应由法律来审判。
这件事情,其实没有对与错。迷蒙教,维护道德,新京派维护公正。网络上人云亦云,我一个小女子,多说无益。
只是,想到江歌的善良,我很心疼。
江歌的善良,让我不寒而栗,因为五年前,亲表哥的去世,就是因为善意。
两者有相似,也有不同,但足以让我回念。
五年前,我父亲带着我表哥到外地打工,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后来表哥认识一些小混混,染上毒品,亲人完全不知。父亲后来发现他精神异常,赶去将他带回工作的地方,和学徒两人,请假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建议报警,他吸毒了,要送去戒毒所。
父亲打电话通知家里边,考虑到在外地,山长水远的,家里人哪照顾得了呢?于是在得到姨妈一家默许后,没有报警。而是在宿舍里一边照顾他,一边等待姨妈家里来人带回去。
从医院回来的当晚,表哥整个人脸色不对劲,父亲便把他安排在他的宿舍里睡。他悄悄出来锁好宿舍门,在外面等到表哥入睡后,再到楼下同事宿舍借宿。然而,半夜时分,父亲就听到了楼上有碰撞的声响,便叫上同事一起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父亲和同事来到宿舍门口,发现是表哥在用头撞墙,两人吓得不轻,便赶紧开门联合制止了表哥。那晚的下半夜,父亲和同事死守着表哥,两人都不敢合眼。
直到第二天早上,同事去上班了,父亲无法去上班,之后继续看着他。闹了半夜的表哥,也终于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父亲电话告诉姨妈一家,情况很严重,让他们家里的女婿或其他亲戚过去一趟,一起接他回去。当时姨妈的一个女婿在隔壁市出差,但是得晚上才可以过去。我妈妈建议说,爸爸能不能带表哥搭飞机回去,速度快。
父亲犹豫了,说万一在飞机上火或路上,他闹事怎么办。然后决定等姨妈女婿过来再一起回去。熬过了艰辛的上午,中午,父亲锁好门,到楼下去买东西吃。但是,在上着楼梯的时候,发现表哥敲开门了,朝着父亲冲过来,父亲下意识地就往后跑。
一米六五,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如何抵得过一米七八的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我那矮小的父亲,呵。
表哥追着父亲,穷追不舍的那种。终究,体力不足的父亲,崴了脚,踉跄着找了处隐蔽地,躲了进去。所幸,避开了表哥,那疯狂的追赶。
然而,本应侥幸的父亲,却开始不安了。表哥呢?丢了表哥……如何是好。
气喘吁吁的父亲,把周围翻找了个遍,仍然不见表哥踪影。本就不伟大的男人,急得赶紧打电话回来,然后报了警。
姨妈家这边,刚毕业的小表哥,尚未出过远门,不得不独自坐上飞机,前去寻找哥哥。
父亲接到小表哥后,两人又一起找,警察也找。一个小时,两个,三个,四个小时之后,还是没有找到。
家里,姨妈早已失控,泣不成声。表哥的奶奶,去了拉扯村里的神婆,求她为孙儿算上一纸命书。神婆像个失心疯一样,叨叨唠唠了一刻钟,恢复正常状态后说,七爷说,鬼魂不在下面,你们加把劲找。
奶奶听了,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停地打电话给父亲他们,说一定要找到孙儿,一定要啊。
这边,他们行走于陌生的道上,满是恐惧,怕找不到,怕亲人就这样消失在身边。
那边,哭啼声不断,那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啊。快回来,哪怕是在吸毒所,娘也天天去看你,只要娘还看得到你,哪都行。
一夜过去了,两人行走在街头,像两具行尸。人没找着,警方也没消息。白天,两人喝了点粥,便又继续找,街,区,市,他们都找了,可是,换来的,确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该来的,总会来。
夜半时分,警察在护城河上,发现一具尸体,通知父亲去认人。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多开心,呵,可是为什么双脚是颤抖的,心是疼的,父亲呵。
谁人可知,走在黑暗的街头,那位养育有五个子女的父亲,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哭了。
他打电话回家,妈妈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然后又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是静音。那个夜里,不知父亲往家里打了多少个电话。我只知道,我早上醒来,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父亲的。当时,他是有多急,多怕。
我们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表哥吸毒成瘾,或精神失常,走丢,找不到。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很小的时候,我照顾弟弟,有时会把他放我脖子上骑。每一次,我都会在心里面想,会不会在下一秒钟,他就掉下去,摔伤或摔死呢。这个想法很毒,我一直不敢和别人说。但现在回想,也许是每一次给自己一个预兆,所以会格外小心,最后的结果,也会巧妙地避开它。
表哥去世后,表哥的爸妈,哭得很伤心。
但我们万万想不到,姨妈一家恨死我们家了。说是我爸带他去外地打工,又不及时送他回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此,姨父还来过我们家,打了我爸,咬了我爸。妈妈去到她们家,直接关门。
曾经,她们是最亲的姐妹啊!
妈妈看着表哥表姐们长大的,姨妈看着我们长大的,但现在呢?表哥去世一个月,妈妈做了个梦,醒来后,哭着说,姨妈不理她,还瞪着她。
姨妈是她最亲爱的姐姐啊。
姨父要父亲交代整一件事情的经过,怀疑是父亲杀害了表哥。父亲在外地的工作,不好做下去了,辞职了。一个半月后,在家附近找了个工作,做了半个月,姨父说要父亲回来,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然不会放过他。然后,父亲又辞职了。
对于有五个孩子读书的家庭,失业,算是够呛的了。
父亲不是没有交代,而是,他们不满意。
我悄悄翻过父亲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那里,清楚记载了那几天的事情,以及父亲的内心的恐惧,和忏意。
很怂的父亲,懦弱地让人愤怒。但是,那是我父亲,支撑了整个家庭的父亲。
我清晰地记得那句扭曲的话,“我不该介绍他上去工作的,我的好心,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从此,我害怕别人,惶恐与我相干的许多事儿。
我想,如果我是江歌,我不会去帮她躲避前男友的骚扰。
我宁愿是孤独一人,遭人唾骂,也不愿记忆重演。
- 完 -
我是左岸小七,挣扎中的弱智女子。
左岸小七坚持原创更文第 5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