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到村里老家的路,现在开车只要10多分钟,20多年前念书的时候,要走三四个小时,每个周末我都要走一个来回,周五的时候一放学,背上书包撒腿就跑,紧赶慢赶到半路天就黑了,山路崎岖,每个山头山坳都被同龄的同村小孩编成各种恐怖场所,这个山坳是坟场,晚上有鬼火追着人跑,那个山头是精怪出没,专门吸小孩脑浆……
我从小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都比较害怕,每个周五晚上走夜路的时候都恨不得昏死在半路上算了,这样就不用管这些恐怖的风声和奇怪的沙沙声、虫鸣鸟叫声等等,爸爸知道我害怕,村头外2公里有个小山头,天黑之后他就站在山头路边,用手电筒照射着我回家的方向,我隔着几公里看到他的手电筒光,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个场景,很多年之后,我创业小有成就时在一个大学里做讲座,有个同学提问创业过程中遇到困难有什么自我激励时,我突然想到,就跟现场的学生分享了。又过了很多年,西南大旱,我们募捐了很多纯净水,送了很多个地方,有一次送到一个村里的时候,当地的大学生村官来一定要带着我们去吃个便饭,饭桌上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热切也没有多想,即将散场时他告诉我,那天讲座的那天他在现场,手电筒的故事他记得非常清楚,至今都激励着他。
我被这个神奇的偶遇感动不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对命运的安排和巧合,都心怀深深的敬意。
我学会跑步之后,有一次回家的路上我就想,这段以前每周都要走一个来回的路,我要跑一次,后来我还真的这么做了,有一天回家早起,就跑了一遍,时隔20多年之后,路其实早已经不是我们当年的山路了,现在都是水泥路,跑的过程中身边车来车往,以前那种走几个小时遇不到一个人的情况早已不复存在。
在距离村子五公里外的地方,一条在建的高速公路正在施工,今年晚些时候,我从昆明回老家,几乎就可以实现全程高速了,高速公路修到村门口,20年前想都不敢这样想。
昆明到我们县城的路,以前都要走大半天,20年前我哥哥在昆明念书,跟人家打架,被打的鼻青脸肿,我听到之后血冲脑门,用书包背着几把菜刀就上昆明去找他了。坐客车到东菊客运站(早已拆除),转好几路公交车到黄土坡,中途还坐错车去了眠山,从黄土坡要转坐马车,马车从城市边缘走着走着,两边就全是秧田菜地,夜幕降临,书包里背着两把菜刀的还是少年的我有种身在异国他乡的荒诞感。
去年底去了这个学校附近,早已经不是20年前的模样,城市的扩张早就把马车赶出了城市,秧田菜地都是高档住宅小区,地铁站也马上要开通。
真正的沧海变桑田即视感。
说回春节,今年春节我基本哪里都没去,就呆老家了,最近十几年来在老家最长的时间,就中途去了一趟县城跟老友聚聚,微信死党群里的老友凋零外加四处散落,一桌人都难以凑够,在一起聊的也是中年人的种种感怀,偶尔回忆往事,年少轻狂的没心没肺对比人到中年的种种,场面唏嘘。
所有的事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甚至是我们相聚的这个小城,如今也是高楼四立,我查了一下数据,人口44万,跟10年前相比,增加了7、8万,城镇化率不到40%,远低于全国接近60%的平均水平,虽然是国家级贫困县,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也基本按照每年10%左右的数据在增长,2016年的时候,GDP就达到了83亿,隔壁县我老婆的家乡同期数据则是273亿,差距依然很大,但是昆明这样的省会城市有的事物和业态,这里也差不对都有了,至少也有个简化版。
外公去年过世了,86岁的高龄,基本是村里的第一高寿,外婆春节这几天因为我在,都跟我们一起吃饭,她身体还非常硬朗,每顿能喝一两白酒。在家的这几天,我突然羡慕起我的父母来,他们的父母都在村里,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跟自己的父母长时间的分离过,他们的生活环境,60年也没有外界的10年变化那么大。
假期非常快的就结束了,离家的日子马上到来,我发动车辆,爸爸妈妈和外婆送到门口,扒着车窗跟我女儿反复说话,小孩子不懂这些,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呵斥几遍,她迷茫的看看我,看看奶奶和祖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这些大人交流,以及为什么大家要这样。
车辆发动,带着我的离愁别绪和爸妈外婆的牵挂,越驶越远。高速即将通车,我告诉他们,以后回来更方便了,我会更频繁回来的,但是我的心底却知道,其实不会有多频繁的,不是我不愿意,人生太多纷扰和烦恼,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水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往阶前点滴到天明。
——《虞美人.听雨》蒋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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