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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没有雪

这个冬天没有雪

作者: 枯荷听雨hx | 来源:发表于2021-01-23 20:00 被阅读0次

    今年属于冷冬气候,前段时间各地的气温一降再降,竟无一幸免的降至近六十年来同期的最低点。眼下虽已是大寒节气,全国各地的气温却在不断回升中,二十四节气中最应该寒冷的大寒节气,变得徒有虚名起来。

    如今的气候,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特别不解的是,这个最典型的冷冬,却是一冬无雪。

    记不清从何时起,冬天的雪也象某种稀有的物种一样日趋减少。每逢冬季里,那一连数日时而阴冷,时而干燥的天气,人们对雪的念叨便多了起来,对雪的思念也便如同记忆中的落雪一般纷纷扬扬。

    我记忆中较深的第一场雪是在七岁那年的冬天。清晨,我从妈妈的呼唤声中醒来,惺松眼中的窗外是一片洁白。

    “下雪了”,我惊叫起来。

    “懒丫头,快起来扫雪吧。”

    妈妈的声音来自窗外,我这才发现,原来妈妈已早早起来扫雪了。

    我兴奋了,起床的动作也比往常快了许多。走出房门,丝丝寒意令我感受到一种沁入心脾的清爽。我和妈妈一起,用积雪堆成一个简易的雪人,虽然手冻红了,头上、脸上,却冒着汗,心里高兴极了。

    正是为了这场雪,我写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篇日记,那是我利用晨读的时间“一挥而就”的。也许因为在晨读课上,我“与众不同”的表现,--不是再读,而是一直埋头在写,所以引起了老师的注意。那是一位年过半百,有着一头花白头发的女教师。当她认真地看了我的日记,听了我的说明后,竟从厚厚的镜片后面透射出疑惑的目光,“是你自己写的?还是你爸爸帮你写的?”

    我一时语塞,面对这样的诘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对一个刚上一年级,又没有任何写作训练的小学生来说,老师的怀疑是很自然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我对当时的同桌仍心存感激,她很仗义地为我作证,说自己是我整个创作活动的目击者,这才使老师打消了猜疑。

    “嗯,写得不错”,她这样鼓励我。过了很多年,我仍经常想起这件往事,它使我有了理性的总结:因为有了生活,有了感受,于是便“有话要说”。

    带着对大自然探究的冲动,带着几分小小虚荣心的满足,雪就这样溶进了我的记忆。在后来的每一个冬天里飘洒的每一场雪,对我来说,都有着不同的故事,和不同的感受。

    1968年的冬天,被人们说成是一个白色的冬天,真的是一点也不为过。大雪一场接着一场,那个冬天究竟下了多少场雪,早已没有人能够记得清。雪下得多,气温又低,来不及融化,路面总被冰雪覆盖着,所有的树枝上都被罩上一层冰霜,变得玲珑剔透起来。后来,我知道了雾凇,但那时的景象,一点也不比雾凇逊色。

    这也是我生命中最寒冷的季节。我正是在这样一个冬天回到老家农村的。那时母亲下世刚两年,父亲尚在隔离中。当时的zf派说,有历史问题的人的子女怎么能住在机关里呢?于是一张“把xxx的子女遣 送到农村去”的大字报,就这样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那年,我刚刚十一岁,一个不谙世事的年龄。

    我是在一场大雪后回到老家的。老家在离城100多里的乡下,乘坐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车后,还有十几里的小路。走在雪后的路上,几次险些被滑倒。路两旁是挂满冰凌的树木,这就是我看到的家乡的雾凇,这是城里所没有的景色。

    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着,天也比往年冷了许多。村里村外,每一条道路都是泥泞的,虽然偶尔也有几个放晴的日子,但总是等不到路完全干,一场更大的雪又会飘然而至。人们舍不得宝贵的布棉鞋被泥水糟踏,于是大人孩子便穿上一种叫“茅窝”的自制草鞋。那是一种有点像木屐的鞋具,厚厚的木底,用芦苇草织成的鞋帮,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却很暖和,又不怕泥雪,即使鞋底踩满了泥,也只需用木片或瓦块一刮,便可轻松解决问题。

    因为雪,生活中也平添了许多的不便,然而庄户人对雪可谓是宽容之极。每当他们看到田野里白皑皑的一片,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被罩上厚厚的雪被子,就仿佛看到了来年的好收成,看到了新的希望,嘴里便多了对雪的种种好处的评点,于是因雪而带来的种种不便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雪也给孩子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空间。他们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全身冒着汗,一会儿功夫,空旷的场院或学校的操场上,便竖起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雪人。

    乡下孩子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并有着极强的动手能力,雪人做的各具特色。做雪人鼻子的材料是很多的,比如红辣椒、胡萝卜等;可雪人的眼睛就很难找到合适的替代物,通常只能用红枣,或泥团。做的不够满意的雪人,往往会在孩子们的叫倒好声中,毫不怜惜的被推倒,直到做的比较满意了,才被保留了下来。那生动、欢快的情景总是极富感染力的,孩子们会玩得很久很久,只到各家的大人们,那带有斥责口吻的呼喊声在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时,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家里跑去。

    年关到了,村子里的人开始了走亲访友。根据家人的安排,我与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侄女,去一个叫刘庄的村子看望亲戚。刘庄虽说离我们村只有十几里地,却属于另外一个省份的另外一个县,其间要经过好多村庄。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里,每一个村庄远远看上去都没有太明显的区别,这无疑为我们的行程带来了困难。

    白雪皑皑,深一脚浅一脚的,我和侄女按家人画好的路线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过,竟也十分的顺利。大雪使道路没有了形象,只能靠路两旁的树木来分辨。雪中的树木形态多姿,枝枝柳条被冰凌包裹着,象一支支细长的冰棒,晶莹洁净。记得还常看到路边树干上,贴着一张符状的东西,走近细瞧,发现上面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行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年长一些后我才知道,这是人家的孩子闹夜,按农村的土法子,在行人多的地方贴上一张符,据说是很有些灵验的。

    一路走来,与雪相伴,十几里路竟也不觉得远。我们嬉戏着,追逐着,有时一不留神,脚下踩空,便会陷入被雪填满的路沟里,滚上一身雪,然后再叫着、笑着,大把大把的吃着雪,许久许久,才从沟里爬上来,拍打下身上沾满的雪,再继续上路。当一个又一个村庄被我们抛在脑后的时候,雪的千姿百态也便从此记挂在心里。

    正是在这样一个多雪的冬天,我走进了中国的农村,也开始对中国农村的了解。许多的夜晚,当窗外的大雪无声的飘落时,从那一扇扇透着桔红色灯光的窗子里,从那些纯朴的婶子大娘,叔叔大爷的口里,我听到了许多从未听到过的新鲜事,了解了庄稼人生活的艰辛。而无声的雪,也带给我许多的欢乐,许多的思考。在这样的欢乐与思考中,我渐渐长大了。

    回城了,雪也仿佛渐渐地远去了。不知是因为城市本来就不是雪的故乡,还是因为这些年来不正常的气候所致。而离我们越远的东西越是容易勾起人们一些莫名的情愫。比如我,就常常无端地生起对雪的思念。一遇那多日连阴、不晴不爽、想下又无雪可下的天气,便如同一块石头堵在心头,令人窒息。

    当然急是没有用的,老天总是有他的一定之规,不紧不慢的,一切照旧。只是可怜了我儿子这一代的孩子,对雪的感受更多的是从童话里得来,雪,离他们愈加的遥远了。

    虽然没有感受过多少象模象样的大雪,但儿子们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与雪的接触。记得儿子上初中那年,老天似乎突发慈悲,竟下了一场象模象样的大雪。“地上白了,树上白了,房子上也白了”。面对着白雪皑皑的校园,孩子们激动了,兴奋了,什么上课,什么纪律,都难以抵挡住大自然强大的吸引力。校院里,操场上,他们象疯了一样,跳呀,蹦呀,欢呼呀,雪团打在每个人的身上,仿佛是友谊的飘带把他们的心系在了一起。预备铃响过了,上课铃响过了,孩子们浑然不觉,平日里震耳欲聋的上课铃声,被淹没在孩子们的喧闹声中。老师们手里拿着教案,站在各自的教室门口,一边看着发疯的孩子们,一边看看同样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校长,一时没了主意。最后还是校长发了话:取消第一节课,让孩子们玩个痛快。

    在这样的时候,孩子们和成年人的心还是相通的,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吧!

    又是一冬天没有下雪了,令我对雪的思念,对雪的遐想又不由多了起来。我想念雪,还因为在雪花飘飘的日子里,隔窗凝望,飘扬的雪花仿佛是自己纷纭的思绪,无拘无束,自由驰骋;更象是落在自己发烫的心上一丝丝凉意,沁人肺腑。那是一种可以触摸到的感觉,是一种慰藉,一种熨贴,一种对往日的阅览,一种对心灵的释放。

    可惜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真想痛痛快快的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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