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7·7-1
【原文】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白话】佛肸召请孔子，孔子想要去。子路说：“以前的时候，我听夫子这么说过：‘亲身做了不善之事的人，君子不去他那里。’佛肸凭借着中牟反叛，夫子要去他那里，这如何说呢？”
【思考之一】简述本章事件发生的历史背景。
佛肸，晋国人，也是一位家臣。一说是晋国大夫赵简子的邑宰，一说为范中行氏的邑宰，因赵氏伐范中行氏，所以据中牟邑叛，无法确定。清朝翟灏的《四书考异》说，“简子挟晋侯以攻范、中行。佛肸为范中行家邑宰，因简子致伐距之。于晋为畔。”赵简子用晋国国君的名义去攻打范家和中行家。佛肸是这两家的家臣，赵简子要讨伐两家，佛肸据中牟邑抵抗，所以在名义上，好像是佛肸叛变了晋国，因为赵简子是挟晋国国君之名行讨伐之事。对于范、中行两家来说，佛肸的行为是符合道义的，他是在忠于自己的家主。所以，谁是谁非，这个事情也是没有定论的。
总之，佛肸当时是处于一个特殊时期，形势比较复杂。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没办法，才要请孔子出来协助。《史记• 孔子世家》记载“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钱穆先生认为：“畔赵氏。事见《左传》，在鲁哀公五年。”
《史记• 晋世家》记载说，晋国自昭公以后，有六卿，六个大夫的家族日益强大起来，分别是韩、赵、魏、范、中行以及智氏。智伯联合赵、韩、魏三家合力灭了范氏和中行氏两家。不久以后，赵、韩、魏三家又杀了智伯，分了他家的地盘。最后晋就分为三家，也就是后来战国时期的韩、赵、魏三国。当时这六卿，挟持晋国的君王，互相攻伐异己，扩张自己的权力范围，是非很难用公道来定论。正如孟子所说：“春秋无义战”。春秋时代礼崩乐坏，就没有正义的战事。
中牟是古地名，一说在今天的河北省邢台和邯郸之间，和今天的河南省中牟县没关系。一说在今天的河南鹤壁（汤阴）西有牟山，中牟盖在其山之侧（据《史记正义》，详细见洪亮吉之考证。）
唐文治先生曰：“考《左传·哀公五年》，赵鞅伐卫，范氏之故也，遂围中牟，是赵氏讨中牟之助范式也。当时范中行氏灭，则三分晋地之势成；三分晋地之势成，则大夫自为诸侯之祸起。圣人神能知几，故欲往而救之。其后卒不往者，知肸之非其人也。”
《论语正义》曰：“圣人视斯人之徒，莫非吾与，而思有以治之，故于公山、佛肸，皆有欲往之意。且其时天下失政久矣，诸侯畔天子，大夫畔诸侯，少加长，下凌上，相沿成习，恬不以为怪。若必欲弃之而不与易，则滔滔皆是，天下安得复治？故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明以无道之故而始欲仕也。”
【思考之二】为什么每次都是子路跳出来反对老师？这一次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佛肸召，子欲往”，佛肸派人召请孔子，孔子打算前往。这一情景和前面公山弗扰章很相似。前面第5章讲，鲁国季氏的家臣公山弗扰，在费这个地方任邑宰时，在自己的管辖区叛变了季氏，公山弗扰召请孔子去帮忙，“子欲往”，孔子当时有去的想法，这个行为令很多弟子不能理解，“子路不说”，当时子路就跳出来公开反对。
这次佛肸召请孔子，孔子也跟公山弗扰召请他时一样，“子欲往”，有了想去帮助佛肸的想法。子路又不高兴了，站出来和老师理论。子路是个耿直率真的弟子，哪怕面对自己的老师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见，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情绪。子路用夫子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去劝说夫子不该应召而往，颇有点以子之矛来攻子之盾、问难夫子的意味。
为什么总是子路跳出来反对呢？一方面是由于子路至真至纯的特性，是一个直性子，有任何想法，从不藏着掖着。前面《雍也篇》还讲到“子见南子，子路不说”，也是子路公开和老师叫板，搞得老师只能指天发誓“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家语》记载：“齐人馈女乐”，是子路率先提出“可以行矣”。另一方面，也说明子路和孔子，弟子和老师之间的关系特别亲近。子路自19岁跟随夫子学习，始终不离不弃，关系也非同一般，超越了一般的师徒关系。孔子曾说“自吾得由，恶言绝于耳”。孔子对于子路还是很喜欢，很信任，走到哪里都是带着子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即使哪天要去隐居了，还是想着带着子路。子路对待老师可谓是全心全意地守护，每到关键的时候他都会冲在最前面，他更多的是为老师而担忧，他之所以几次不悦、几次站出来，是不想老师的声名受损。子路的劝谏完全是本着对老师的爱。
江熙曰：“夫子岂实之公山、佛肸乎？欲往之意，以示无系，以观门人之意，如欲居九夷，乘桴浮于海耳。子路见形而不及道，故闻乘桴而喜，闻之公山而不说，升堂而未入室，安得圣人之趣？”
子路虽然直率，毕竟跟随夫子多年，也是有一定智慧的。子路之所以跳出来阻拦，并不是简单的冲动，而是有他自己的见解和判断的。这一次子路搬出了老师的话来和老师辩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老师您不是自己说过：亲于其身为不善的人，做为君子不应该去亲近吗？现在佛肸盘踞中牟，反叛赵简子，这样一个叛逆之人，你为什么还要去帮他呢？在子路看来，佛肸叛变赵简子，就是叛反晋侯，就是不善不义，为人臣要止于义、止于忠。老师根本不应该去帮他，甚至连去的想法都不应该有。子路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在责备自己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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