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站住!”阿标举起枪,正对着面前几个人。他们离出口不到二十米,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他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赶到。在这条窄窄的通道里,空气薄弱,经过刚才的那般奔跑,他此刻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发现他们在这个密道里面,如果没有人来支援他,以他一人之力要将他们全部抓获,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哼!你不躲在女人的背后,赶着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救得了你!给我上,杀了他!谁要是杀了他,以后我的天下,分他一半!”涂丽扬起那两道好看的眉,冷笑着对身边的几个人说道。
杀了他,就能分得半边天下。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条件啊。龙哥看了颠豪一眼,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开枪。一时间“砰砰砰”的枪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回响不断,子弹不断地击在四周的墙上,冒出点点火花,浑着四处扬起的灰尘,令这个空间的空气更加稀薄,呼吸越来越难。
阿标被子弹逼着在地上连连打滚,一抓住机会便向对方开上几枪,将对方逼退几秒钟后,换来却是更猛烈的射击。
“快点解决掉他!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忠仔,你也上!”涂丽命令站着不动的忠仔,现在时间宝贵,浪费多一秒钟,他们逃出去的机会就会少掉一分。
忠仔向前走了几步,没等他开枪,阿标已经传来一声闷哼。他的左臂让颠豪射中一枪,痛得冷汗直流。他反手一枪,击中颠豪的右手,“啊”的一声,颠豪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阿豪!”龙哥一急,将颠豪拉到一边,又向阿标射去几枪,可惜没有一枪是打中的。
“废物!这样也打不中,真是个废物!”涂丽不等忠仔开枪,她已经举起枪向着阿标的胸口射了过去。
阿标刚刚躲过龙哥射来的几枪,还没有回过神来,涂丽射出的子弹已经向他飞了过来。眼看着子弹越来越近,阿标无力再躲,只能闭上双眼,等着子弹没入身体的疼痛。
“喔!”
子弹没有打进阿标的身体里面,他只听到一个痛苦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涂丽那竭斯底里的吼声。
“忠仔,连你也背叛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忠仔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倒在阿标的跟前。阿标冲上去将他抱住,热血上涌,他举起枪,向着前面一通乱射。他的枪射完子弹,便抢过忠仔手中的枪,又是一通乱射。
可就在他的这一通乱射之下,龙哥三人早已经跑出去,没有逗留。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再与他纠缠下去,而是选择先离开这里。
“忠仔!忠仔!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样会死的,你怎么可以……”
“别说了,我,我,欠你一命,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打死。我,我,总算还清了!”
忠仔的头无力地往下掉去,再无声息。阿标双眼热得厉害,他左手受了伤,使不上劲,便用右手,将忠仔拉扯上自己背后,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背着他往出口走去。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陆上明带着人匆匆赶来。一见到阿标这副模样,他二话不话,先将他背上的人接过来交给张路遥。见阿标并无大碍,便急急问他龙哥几人的下落。
“他们人呢?”
“出口在那,刚走不远!”阿标一指,把龙哥离去的方向指给陆上明。
“你们几个看好他们,你们几个跟我继续追。不能让他们逃了!快!”陆上明一听,举枪就跑。
龙哥几个人谁也没能逃走。不等他们冲到停在海上的船,等候多时的特警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在船上等着他们的丧鸡本想要来接应的,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让眼疾手快的特警给击下海里。颠豪右手开不了枪,左手举枪想反抗,最后也让特警给击中倒地,生死不知。龙哥和涂丽两人,看着自己四周黑压压站着的警察,知道大势已去,如果反抗,下场只有死,便乖乖地放下手中的枪,慢慢地举起双手投降。他们全都面如死灰,心中万分不甘,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
匆匆赶来的陆上明,一见到龙哥,上前便往他脸上揍上几拳,只把他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如果不是魏局赶来,龙哥怕是会被他打得只剩半条命了。涂丽让两名女警给带上手铐带走,天堂口所有人全部伏法。天堂行动大功告成,可是却无人雀跃。他们失去了最爱的战友,最亲的兄弟,让人无法高兴得起来。
为了取得天堂行动的胜利,参与行动的警察死伤众多,除了陈帆牺牲之外,还有五名警察也在这次行动当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阿标和另外十一名警察受伤,抓获犯罪嫌疑人共三十四人,击毙二十三人,其中包括击毙一名国际重犯,抓获五名恐怖分子移交国际刑警。本次破获白沙市有史以来最大的涉毒、涉黑和杀害人数最多的一起案件。经过将近半年的斗争,警方最终取得胜利,正义再一次战胜了邪恶,还白沙市一个安宁和谐的环境。
天堂行动经过大记者司徒音的大力报道,从正面高度赞扬了人民警察的英勇和正义,一连几天,白沙日报上都有独家的报道。白沙市电视台还拍摄了一系列的专题节目,将警察的公信力空前提高。白沙市里所有的市民都知道了几位英雄的名字。特别是陈帆,他被追封为烈士,记一等功。他出殡的那天,滨海大道万人相送,有史以来的最高礼仪。
那天,灰蒙蒙的天空下着小雨。滨海大道两旁自发地站满了相送的市民。在场的人无人敢喧哗,全部人都是神情肃穆,眼里含着难过。他们刚刚失去的是几位好警察,特别是眼前的这位年青的警察。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很精彩的人生,可以有机会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可他却为了救人,宁愿牺牲自己。白沙市公安局将他的事迹公诸于众,号召全市警察向他学习,以他为榜样,所以大家都想过来送他最后一程。英雄终究要归于尘土,令无数人唏嘘不已。
陆上明木然地在送殡的队伍里走着。雨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脸,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自陈帆出事之后,就没见他笑过一次。这次行动,承受压力最大的人,一直是他,没想到行动结束后,承受压力的人依然是他。这个压力,也许会跟随着他一辈子,成为他职业生涯中一个难以跨越的坎。
蓝岚站在他的身后,她神情悲戚,心中既为陈帆的死难过,又为陆上明的难过而难过。以她对陆上明的了解,他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别人为了他牺牲。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她怕他钻进牛角尖里面出不来。更怕他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失去自我。
她打着伞,想帮他挡去雨水,可是他去半点不领情,任由雨落在他的身上,全身湿透却若无其事。哎,她看着难受,却有心无力。有些事,一定要亲自走出来才行,旁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她今后也只能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如今天一样,默默支持他,直到他回到从前为止。
陈帆的事告一段落,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
阿标在医院里养伤,正好与沈月在同一间医院。那天沈月找到了他,两人在医院内部的院子里聊了很久,将所有的一切都向对方坦白,不再有所隐瞒。
“阿标,哦,不,我应该叫你刘言风!”
“傻瓜!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是我!”
“那我以后叫你阿标,还是刘言风?”
“阿标代表我的过去,刘言风代表我的未来,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那我还是叫你刘言风吧!”
刘言风这个名字,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了,听起来感觉有点陌生。沈月那天来找他,是要告诉他,她出院之后就要出国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国度,好好地活下去。她想替她的妈妈赎罪,将所有的财产都上交,去国外重新开始。她知道涂丽这一生做恶多端,法律是不会放过她的,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替她赎罪,减轻她所犯下的罪孽。她不敢奢求刘言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还继续跟她来往,可是她为了救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不能在最后连与他告别的勇气都没有。于是她来了,也许这一次见面,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再难,她也得来。
沈月走了,刘言风恢复身份,不用再过以前那种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的日子。他对沈月的感情,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一个女孩子可以用自己娇弱的身体替你挡住子弹,人心是肉做的,哪有不动情的道理呢。他们两人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生就是这样,造化弄人,是他亲手将涂丽送到制裁台上的,这一关,并不是有情就能过得去的。他只能在心中盼望着沈月以后能过得好,不会走上她妈妈一样的路。
刘言风伤愈上班的第一天,便是去参加天堂行动的表彰大会。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比较幸运,可以被授予使命,去完成这个行动当中的卧底工作而已。所谓的功劳,他不敢独领。这次的行动,靠的是全体警察的通力合作,有些人还为此付出了性命,他有什么资格以功臣自居呢?功劳他不敢领,倒是魏大同副局长在支持会议时的那番讲话,被他牢牢记在了心中。
魏局在会上说:“这次天堂行动,我们的同志不怕危险,不怕艰辛,出色地完成了组织交予的任务。在这期间,涌现出一批先进的个人与光荣的事迹。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在我们警队里,居然藏有害群之马,损公利己,做出一些有损警察这个称号的事情来。他们为了一已之利,出卖了自己的同志,出卖了党和国家,更是出卖了自己。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请大家一定要记住,以谢军为首的警队之耻,以正己身,牢记身为警察的使命,不要忘记自己成为警察的初心,踏踏实实地,以做一名正义的警察为荣!”
这段话在他的脑海里久久回荡不去。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将自己迷失在路上,从而踏上一条不归之路。他现在还将当初成为警察的决心记得清清楚楚,宁可丢弃性命,也不能丢弃了信念。这条路,他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重新在一个新的起点出发,迎接属于他的新征程。
一个月后,陆上明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本档案资料,正细细地阅读着。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口渴,于是习惯性地朝外面喊了一声:“陈帆,给我弄杯水来!”
喊过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喊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想到这儿,他颓然地将手中的资料一放,亲自端起杯子就要起身去倒水。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几下。这声音,多么的熟悉。曾经有那么一个顽皮的人,在进来他办公室之前,都会敲几下门做做样子,却总是不等他应门,就已经推门而入。
这回,他依然没有应门。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恭敬地走进门,然后向他敬上一礼,大声地说道:“报告!滨湖分局警员刘言风前来报到!”
陆上明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档案资料,笑了。这个笑容,是他这一个多月来最好看的笑容。
陈帆已经离他远去,而他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天堂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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