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爸妈的吵吵闹闹中长大的。
因此,我一直认为他们是经人牵线,凑合在一起就是为了过日子。
妈比爸大一岁,妈属狗,爸属猪。
连续几年,至今我内心一直不愿细算妈的年龄,不敢看她没有了光泽、松弛的皮肤愈加明显了的满脸皱纹。心底里总涌起一种惶恐,总是忍不住偷偷地泪流满面。
就权当她刚刚70岁,她也喜欢说自己才70岁。
因此,每年一进阳历12月,我就着急地在网上或是在实体店给她搜寻样式新颖的红色毛衣或者外套亦或围巾、腰带什么的,就像小时候无论生活多么不易,过年时我和哥姐每人总会有一套从里到外的新衣服摆在床边,在大年初一那天穿上,寓意摒旧迎新。
当70后的同龄人坐在一起忆苦思甜,我真的没感觉到儿时有什么苦,倒是非常怀念那时的天空。
那时的天总是那么蓝,那么高远,天边常常火烧云映红半边天,厚厚的各种形态的云朵任我躺在老家的场院里恣意地放任想象力。
那时的妈妈那么年轻,那么爱美,喜欢照镜子,总是梳着浓密漂亮的中长黑发,左左右右地侧着身子看镜子里的自己。
忘了是哪年了,反正是近几年,在爸爸的谈笑中得知:妈妈年轻时是地方知名人士,是支持、保护那些被打成“臭老九和所谓反革命”的保皇派,很多红卫兵害怕她,害怕她在演讲辩论中完无体肤地驳斥他们的无耻。
英气逼人的妈妈去县城第一中学演讲,老爸描述她激情澎湃、热血飞扬,嘴角都堆起了唾液沫子。那时的老爸还是一听演讲的高中生。
现在身处异国他乡,很后悔那么喜欢刨根问底的我当初没向老爸追问,他是如何和妈妈结成姻缘。只记得提及此事的老爸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线,嘴里说着,那时你妈多温柔,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老爸快乐的听似抱怨的言语,让时常大声呛老爸的她竟然不再作声,微微笑着,脸上发散出柔和、年轻而甜美的光芒。
妈妈的身世很苦,她的母亲在她三岁多因月子病离世。
她曾经说起,她母亲在世时,幼小的她坐在自家商店柜台上无忧无虑地吃着“蜜三刀”,她说,那时的“蜜三刀”真甜。她非常遗憾她母亲的那件真丝旗袍因为虫蛀没有保留下来,她更懊悔她母亲年轻时梳着长长辫子的照片由于搬家不知遗掉何处。
自此,每次去北京稻香村专柜,我会给她买些“蜜三刀”,不知道她吃的是不是儿时的感觉。
她从不提及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基于家长压力,在山东老家娶了一房妻子,没留子嗣就远走他乡,又娶了她的母亲。他们非常恩爱,生意做得也红火。
她的母亲去世后,她的奶奶就把不到四岁的她带回了山东老家,在当时极度饥荒的中国,读初中年仅13岁的她不得不辍学,挖草根、刨地瓜养活自己的奶奶和老奶奶两个老人。
她的父亲在她母亲的家乡吉林娶了第三房妻子。
前年,她远在东北从未曾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弟妹,怀揣着一颗极度想念父亲家乡的赤子之心回到山东,她的比较爱说话的弟妹偷偷给我说,妈妈的母亲曾经经营的商店很大,现在成了银行。居住附近的老人还时常聊起过妈妈的母亲所经营的商店规模之大、之红火。
我至今也未问过妈妈她家曾经经营什么生意,我也没有给她提起她弟妹说给我听的事。
我不想扯开这个扣,勾起她难以回忆的自幼丧母、无父照顾的彻骨之痛。
我在想,我之所以当时没有追问爸爸是如何与妈妈成婚的原由,应该是我的想象与老爸说的大相径庭,我被惊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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