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箬竹被越王叫去议事。
说是议事,可会面的地点却不在平日议事的文武殿,而是在宗祠。
箬竹一进祠堂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贴身的侍从都不在堂中。林公公把箬竹带到后,自己也退了出去,只留越王与箬竹二人于堂内。
“儿臣向父王...”
“跪下。” 越王背对着箬竹,幽幽道。
箬竹对着祖宗灵位跪了下来。
此刻,堂内氛围极其诡异。黄昏已至,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烛火忽明忽暗,静静地燃于供台前后。火光照在排位的鎏金刻字上,反射出令人生畏的雄黄。
“你生于深宫之中,从小养尊处优,却也别忘了当年越氏祖宗打下江山、守护疆土的辛苦。如今,天下太平的局面已被打破,齐王一心称霸,联合郑国,兵临城下。你身为越国公子,年至二十,是时候该为越家、越国尽自己的责任了。”
“是。” 他突然想起幼时学剑,老师见他不懂”为何学剑“时,一直在他耳边重复的一句话:杀外敌,守疆土。他是越国的二公子,是越家的人。虽非太子,他的命运也是悬于这个国家的安危之上的。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自己前不久的那场冠礼的意义。
“之前,太子戴冠之年,本王也让他来这里祭拜了。” 越王说完,缓缓转过身来,走到箬竹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来,对着越氏列祖,跟我念:
“我越箬竹发誓...”
“我越箬竹发誓...”
“愿为越国..."
“愿为越国..."
“杀外敌...”
“杀外敌...”
“守疆土...”
“守疆土...”
“终此一生,无怨无悔。”
“终此一生,无怨无悔。”
忽然,窗外电闪雷鸣。只听“轰隆”一声,雨点如万千细珠落盘,即刻而至。
一阵风突然刮来,吹开了窗,吹熄了烛。刹那间,堂内一片漆黑。
箬竹刚要起身去关窗,却听见越王在头顶沉声道:“越国既已要与郑国开战,第一件事便是斩杀郑虏。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回父王,战虏皆是由镇监司处理,儿臣不敢逾矩。”
“二郎啊...” 越王重重地拍了拍箬竹的肩,“当着祖宗的面儿撒谎。这才是逾矩。”
箬竹没有回答。
越王轻叹一声,道:”先前镇监司给我报了桩案子,说是一位郑虏半夜出逃,不知行踪。可近日,有人来报说在二公子府上看见了他,还瞧见二公子与他一同下棋,举止甚是亲密。本王觉得,此事,二郎你不应当不知吧?”
“儿臣不知。”
越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就算你不知此事,你应该知晓战虏在各国的待遇吧!就算那个郑虏可以逃出越国,他回到郑国也还是会被斩首。再加上他身处要职,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个因为一颗赤胆忠心而闻名天下的郑云钊,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哦对,到时候,砍下他头颅的,应该会是郑云钊本人吧!” 越王忽然大笑几声,又道,“如此看来,死在我们越国,反倒舒坦些。你觉得呢,二郎?”
又是一声惊雷。
黑暗中,箬竹感到越王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越王几乎是贴着箬竹的耳朵道:“以前种种糊涂做派,本王都可当作是你年幼无知;可现在,你也该懂事了。”
堂外,廊上灯逐一亮起,从门纸透进来一份阴柔的橙黄。
待箬竹回过神来,越王已经离开,供台的烛火也已恢复如初。它们继续烧着,燃着。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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