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既大又小的城市
伊春好大、好大。
它盘踞着几乎整个绵延的小兴安岭。打小就常听父辈们炫耀,说它是全国地域最大的城市。我就生活在这个市一个偏远的山窝窝里。
从伊春最北的乌伊岭林业局乘上火车,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睡大觉。等到火车沿着汤林铁路向南行驶十几个小时后,你才确信快要到省城哈尔滨了,可从车窗向外望去,顿时傻眼了,满眼还是青翠的群山。哦,原来火车还没跑出伊春的地界。
因为只有出了山,方算出了伊春,这里所有的山都是伊春的版图,所有森林都是伊春人的家园,都是伊春人的财富,它凭借万顷林海拥有祖母绿的美称。
关里老家的亲戚们都称我们为山里人,我们也确信:我们都是大山的儿子,山林是我们永远都走不丢的家。
要知道,火车行驶十几个小时是什么概念?有时都能跨越好几个省份。俺伊春就这样大。
蕞尔的伊春又委实好小,好小。
父亲说:早时的市区小得像个屯子,在东头嚎唠一嗓子,西头都听得真真亮亮。
现在的市区也没大多少。除了汽车比我们镇子多些外,其他的未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整个市区没有一座造型独特、令人自豪的建筑。
林区人无暇为自己建安乐窝,上世纪八十年代着了两把大火,把市区的木制结构的房子烧得溜溜光,市政府认为木制结构的房子不防火,才建起了现在这些不太起眼也不太高大的楼房,无论如何它也是中国版图上离我们镇子最近的城市呀!
山里人倒是满自豪:俺们没时间搞建设,俺要把木优质材拉出伊春,拉到省城去盖大楼,拉到北京去建人民大会堂…….
伊春很小,很袖珍,袖珍得像一只甲壳虫,伏在一块漫无边际、高低不平的绿毯上。
2. 浑身长满树的城市
树是小城伊春最具个性的标识,而秉承了天地充沛之气的森林则是伊春人最宝贵、最深厚的财富,是伊春人的骄傲。要不,人们怎么称伊春为林城或林都呢?
伊春拥有四百多万顷森林,森林覆盖率达70%以上,它拥有全世界三分之二以上的红松原始森林。这些森林对自我的展现从不宣泄与彰显,而是永远的恬淡与平静,就像山里人永远那么纯朴与憨实一样。它用宏阔的时间与空间承载着林区的过去。
曾几何时,林业工人手持大肚子锯,只知道砍伐树木,以“林大头”自居,不晓得什么叫功在当代,罪在千秋。
建国以来,伊春林区共为国家输送2.7亿立方米木材。如果把一列列装有原木的火车皮接起来,可以从祖国最北端的漠河连接到南端的三亚,如果把一根根原木连接起来,可以绕地球六圈半还多。
如今,林业工人又开始拿着搞头和铁锨,满山植树。他们已经悟出什么叫“生态”,他们已懂得植树才是光前裕后的大事业。他们要把小兴安岭植出绿得不能再绿的梦。
伊春不愧为是林都,市区也是绿树成荫,其中不少还是开发前留下来的野生树木,房前楼后是树,河边路旁还是树,整个市区都是树的阡陌。
市区的北面有一个北山公园,那里更是树的世界。公园只有南门不见北界,公园的管理员风趣地说:北山公园是全国最大的公园,它的北面一直连到国境线,连到俄罗斯,哦,这又是一个全国的最大。
伊春是绿色的氧吧。
伊春是绿色的梦。
来这里做一个绿色的梦吧!
3. 爬 犁
伊春是一个多雪的地方,也曾是一个爬犁盛行的地方。
很早以前,鄂伦春人坐在狗爬犁上,穿梭于无尽的深山之中,过着游猎生活。狗爬犁是鄂伦春人冬天的交通工具,他们就是坐在狗爬犁上创造出自己的文化,这就是伊春林区最早的文化。
小日本也坐爬犁,他们坐的是马爬犁。
小日本就是赶着马爬犁闯进东北,闯进伊春林区,他们赶着马爬犁杀人放火、掠夺资源。抗日联军于是也赶着马爬犁狂奔八百里,在伊春打响了“老钱柜”战役,打死不少小日本儿,战利品也装满了不知多少马爬犁。
父辈们早些年来到林区,用的不是狗爬犁,也不是马爬犁,而是人爬犁,是爬犁赶着人。父辈们被赶着,弯着腰,呼着热气,在沸腾的群山中拉出一个新林区,拉出一个新伊春,人爬犁是那时的“宝马”、是那时的“奔驰”。
如今林区的交通日渐畅达。昔日的树趟子早已修成高等级公路,爬犁早已被束之高阁。不过,健在的老人们一不经意看见挂在墙上的雪爬犁,老眼中还能挤出几滴热泪。
风景区里的滑雪场上还能看到马爬犁或狗爬犁,身着裘皮大衣、脚蹬细腿皮靴的时髦女郎,手持皮鞭,正赶着马爬犁狂奔……
雪野上马尾飘飘,长发飘飘。真酷!
4. 兴 安 塔
人们已经习惯于大都市的霓虹,习惯于挤在肉皮碰着肉皮的商场;人们已经习惯于把都市马路上空的尘埃废气视为天空,习惯于把汽车的喇叭声视为鸟鸣。直到有一天,你有幸能登上伊春南山顶的兴安塔,才晓得了什么叫空灵,什么叫幽静。
登上塔顶,周匝群峰耸翠。举袂揽风,你一定会心旷神怡,须臾之间,你会被万顷林海所湮灭,森林尽情地舒展着它的绿色,毫不遮掩。那绿色从远古走来,伴着鄂伦春人的足音而来,形成一种圣神的召唤。
它是一座忒平常的塔,一座年轻的塔,它精臻而不彰显,凝练而不华丽,饱满而不铺张,遒劲而不做作。它矗立于小兴安岭的一座山顶上,它叫兴安塔。它是小兴安岭的象征,是伊春人心中的塔。
它与周围的森林合鸣,形成一种巨大的天籁,向伊春,向伊春人传递着无尽的吟哦与歌偈。
陕西延安有一座久负盛名的塔,它耸立于宝塔山上,人们都称它为宝塔。宝塔山脚下淌的是延河水,延河边上至今还印满红军的足迹,还能听到昔日炮火声。
兴安塔的山脚下也有一条河,叫汤旺河,昔日,李兆麟将军和他的战友们在河边的木刻楞房子里打过盹儿,消灭过不少小日本。
如今兴安塔脚下的汤旺河两岸,居住着无数让“青山常在,永续利用”(周总理语)的林业工人。
5. 汤 旺 河
汤汪河,是伊春人的母亲河。
它从小兴安岭东麓的缝隙中湍出,像是一条轻舒漫卷的银练,直铺到你的眼前,又欢跳着向远处的群山奔去,湍得那么急,湍得那么有底蕴。
不屈不挠是汤旺河的性格。既便是前途多蹇,既便是大山逼仄了去路,它总是迂回曲折,一路欢歌向江而行,向海而进,向世人昭示着一种不很彰显的浩荡。
群山翠绿,河水潋滟,汤汪河与小兴安岭的群山嬉戏,缱绻。青山养育出澄澈的汤旺河,汤旺河滋润着无尽的群山。河水腾泻,欢呼跳跃,亘古不息。
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汤旺河的湍流,迤逦的小兴安岭是否还那么伟岸,还那么迷人。
如果说小兴安岭是伊春的骨骼,那么汤旺河便是伊春的血脉,是林城儿女流动的银色的梦。
幽美、环保将是伊春人驶在汤旺河上的理想之舟。
愿它永不碇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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