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车上下棋。电车在大雪覆盖的街道上徐行。轨道像两根老长老长的筷子,泛着油光,在我脸前伸出去、缩回来。
下棋非常简单,吃掉对手或被对手吃掉。因此,我们小心地捏着棋子,仿佛捏着一条命。
我问开电车的,还没到站吗?他说,等下个冬天就到了。
等等,叫我想想。这不是一个冬天,而是好多个冬天了;我也不是下了一盘棋,而是好多盘了。下第一盘棋的时候,我的对面坐着个孩子,现在他的胡子已经垂到胸前了。
我说,我不相信这部车可以带我回家,买票的人在哪?开电车的颔首不答。掌握别人方向的人总要做出这样的姿态。
电车时而靠站,上车的人向我涌来,当我再也无法承受拥挤的时候,我朝开电车的大声喊道,我到底在哪一站下车?
——如此沙哑,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开电车的人狂笑,你一直在下棋,早就错过了下车的时机。
我拼命挣扎着钻出人墙,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最后,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惊讶地看着胸前的白胡子哆嗦着。
透过人缝,我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黑压压的楼群,想起已无法回去的家,耻辱地流下两行眼泪。
依然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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