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一颗老鼠屎,当时我正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端着饭,筷子夹着一片娃娃菜。
小孩低头趴在宝宝椅上,半睡半醒,他肯定听到了爸爸的话,大概并不奇怪。
我把那片娃娃菜抖了抖,放在了饭碗里。
一刻钟以后我从门外吹着风的走廊上回来,打困的小孩已经睡着了。他已经回了房,拨弄着吃鸡。这只镌着蓝色花叶的瓷碗安安静静的,它没有说,瞧,我肚子里的饭菜都凉了,但显然,已经凉了,我肯定不会吃了。
如果没有疫情,我的婚姻也好不到哪里去。
“把你该做的事做好?”
“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带好了吗?”
“带孩子本来不是容易的事情。”
“哪里不容易?也没有要求你做到完美。”
疫情突至,漫长的隔离,变成了一个人的战场,我是那个屡战屡败的战士。
早晨九点,我端着餐盘送到他的房间,屋子里一股子睡觉的沉闷气味,放下,离开,关上房门。
午饭的时候,我敲敲那间房,他躺在床上,拨弄着手机,半响爬起身来,走出房间,来到餐桌边。就是他今晚训斥我的那个桌边。他说我是一颗老鼠屎,教坏了的小孩他当然没法管。好像他并没有见证我和小孩相处的全过程,但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每一天小孩从被窝里醒来那一刻开始上蹿下跳,“妈妈,我不想穿衣服!”“妈妈,我不要刷牙!”“妈妈,我要玩iPad!”“妈妈,不许做饭,陪我玩!”他身手敏捷,总能借助任何随机桌椅板凳一举跳到我的背上,骑到我的肩膀上,“耶!偷袭成功!”我拖着地的时候他骑在我的肩上扯着我的头发欢庆胜利。“妈妈忙,找爸爸玩一会啊!”“不,爸爸肯定不会陪我玩!”喔,是吖,爸爸的身影一天出现三次,分别在午时和晚间和入夜时。
一颗老鼠屎是怎样坏了一锅粥。
一个女人是怎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
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当我咆哮着揍小孩的时候,样子一定极其丑陋。隔壁房里的那个人吃鸡的音效也定然超不过我崩溃的撕吼。
站在门外吹着风的走廊上,窗台上几天前我撒下的一撮青草种子居然已经发了芽,窜得比我手指还长。一株,两株,三株,四株,五株,六株,七株,刚刚好。天地之数尽于六。
人的记忆有时很傻,一不小心就记错了,事实上,半个小时以后我返回屋子,来到餐桌前,食指大动,我扯起鸡汤里一根鸡腿,就着冷饭,细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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