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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的童年(之一)寒冬

迁徙的童年(之一)寒冬

作者: 宝妈小丸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2-06 09:24 被阅读8次

    在磅礴的历史洪流中,我们都被裹挟着前进。

    2017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一场大火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不管是限期撤离,在寒冬里中饥寒交迫,还是等候着煤改气,在自家屋里冻得瑟瑟发抖,都让局外人心有戚戚焉。确切的说,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局外人,都是亲历者、见证者。

    童年时代,我最怕过的就是冬天。童年的关键词便是迁徙。我生在鲁西北一个农村,父亲那时在一家民企面粉厂上夜班。全家住在一处简陋、朴素而温馨的农家小院里,院子里有香椿、还有榆树,屋后是大片的枣树,表姐经常带我们在屋后荡秋千,枣子熟的时节,母亲将青红相间的枣子蒸熟了给我们吃,人间美味。北方农村那时少有暖气,火炕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做饭时候烧火,就能让卧室也跟着暖和起来。广大中国男人的愿景,老婆孩子热炕头,描述的就是那时的父亲。尽管夜班辛苦,与老板的志趣并不相投,父亲还是忍气吞声的苦熬了八年半,我和哥哥在那里渡过了幸福的童年。

    七岁那年,怀着对帝都的憧憬与向往,父母带着我跟哥哥进京,我们安家在京城某工业区。当时租住在城中村的一个小院里,一处小型的大杂院。说它小,是因为院子逼仄狭长,并没有太多活动空间;说它大而杂,是说为数不多的几间房,被三家以上的租客居住,入夜时分,院门口那家屋里经常觥筹交错、抽烟打牌,母亲看了深恶痛绝又极其无奈。

    院子里只有一处公用水管,大家生活取水都要从那里接。没有下水道,生活废水要么拎到街上倒掉,要么就直接泼到院子里,一到冬天,水管会被冻住,水管周围的地上也结满冰溜子。这时母亲会烧一壶水,浇在上面。取水不便,对于家庭主妇而言是个灾难,冬天洗衣服非常不便,年幼时,我们心疼母亲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弄脏自己的衣服。

    院里没有垃圾桶,距离街上的也远,素质不那么高的邻居,经常把生活垃圾堆在院里,生活污水也在院里横流。夏天,苍蝇蚊子都来与人共舞。春天入住那个小院,夏天,我跟哥哥都生了很奇特的黄疮。皮肤局部溃烂,用手抓破有黄色的脓水,脓水所到之处,又会长新的溃烂,奇痒无比。母亲不知道哪里学到的偏方,自制了猪苦胆加白矾,抹到患处。天知道这是多大的药效,抹上如同杀猪,每次我跟哥哥疼的嗷嗷哭,母亲就狠下心上完药,再去隔壁商店给我们买两个“高端”的冰激凌,两块卡夫饼干夹着一块双色奶油,制成的三明治,当时卖一元钱,对于吃惯了五毛钱冰壶(糖葫芦形状的冰袋)的我们而言,那是平时舍不得买的美味。

    院里没有厕所,最近的厕所在院子对面的大杂院,那是一处农民工聚集地,人多而杂,母亲不建议去;另一处在更远的小区里,是老式小区里的公厕,步行需要五分钟。这两处厕所环境都很不美,去一次感觉身上吸上的味道足够散一个钟头的,夏天去更是灾难。基于这样的现状,我们都极不喜欢上厕所。母爱伟大,母亲在院里为我们自制了一个厕所,塑料袋子上撒上煤灰,我跟哥哥在上面方便,母亲每天清晨徒手将袋子兜出院子倒掉。

    我们住的小屋,狭窄而潮湿,摆下一张大床、一张桌子后,就基本上没了转身的地方。那一年的暑假,我跟哥哥趴在床上看电视,从东方时空看到夕阳红,从动画城看到新闻联播,乏味而单调的时光,就这样捱过去,对我而言,意外收获便是从那时起,爱上了睿智犀利的白岩松以及潇洒健谈的水均益。

    当然,最难忘的是那一年冬天的寒冷。潮湿的小屋,夏天潮热,冬天阴冷。那时的帝都感觉比现在要冷,零下十几度才是常态。屋里屋外一个温度,入夜更冷。父母就将煤炉子搬到卧室,尽管有烟囱,还是不能避免一氧化碳泄露的悲剧。在这个小屋里,全家人煤气中毒过两次。所幸都是清晨时分,大家及时醒了过来,除了头疼并无大碍。

    清晨起床上学需要勇气,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钻进黑咕隆咚的清冷中。衣不御寒,从住处到学校,步行有半个多钟头,需要经过小巷、穿过马路,还要走过一段被臭水河包围的石子路,我现在依然能记起那时的寒冷,石子路冰冷,那寒意能穿透鞋子,直击脚底板。

    我们在那处小屋里度过了春天、夏天、冬天,第二年春天母亲决意搬离了那里。

    不到一年的时光,小院阅尽人间冷暖,世事凉薄。童年无知,我并不能准确记起常来查夜的是哪个衙门,经常在全家睡下时分,粗暴的砸门,屋外有人高喊查证件。母亲机警,示意全家不要做声。就这样捱过一次次检查。

    1994年,政府对于外来务工者的政策是全方位限制,歧视性的就业规定、门类繁多的证件、花样翻新的各式罚款,对于农民工而言是360度无死角的覆盖。通俗的说,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外来务工者,你能找到处罚他的N多正当理由。再通俗的说,办理这么多证件,是因为,你的身份不能由你自己、你朋友以及你爹妈证明,而应该由身份证等一系列证件来证明。这个逻辑的终极悲剧就是,中国牺牲了因为没带身份证就上街的孙志刚,换来了收容制度的历史性终结。但请注意,这件事儿并不是发生在90年代初,而是21世纪初的2003年,每想到这个特殊的个案,我就对以制度或者证件限制人身自由的诸多行为,保持高度的审慎。

    当然,那一年也不是没有温暖的事儿。

    在京入学后,我跟哥哥都是借读生。某日下午,我所在班上的一个漂亮小姑娘,提前做完了作业,主动来到我座位旁边,友好而礼貌的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班同学,姜钺、沈媛媛、贺扬、齐啸……如数家珍的一一点完,她调皮的指着自己说,这是张超。下了课,她主动牵起我的手请我加入他们“一网不捞鱼”的游戏。

    23年过去,那个头发乌黑顺直、皮肤白皙、性格开朗、会弹钢琴的北京小妞,依然入脑入心,她成为首都开放、包容、文明、大气的最好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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