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不去的童年

作者: 柴米妇 | 来源:发表于2018-01-08 00:14 被阅读28次

无鸣蝉,不夏天。

满世界知了的叫声,催生无限的睡意。大人们扛不住困,在热汗里躺下的时候,蓝波和我约好,一起捉蝉。我告诉他我不会爬树,爬不了那么高,可能够不着知了。蓝波不屑,把头一摇,说不用爬树,看我教你。他轻手轻脚取了一个小碗,挖了一点面粉,掺了一点点水,又搁了一点点白糖,慢慢揉成了面团。当蓝波把这个捉蝉利器拿到我眼前一晃而过的时候,一阵扑鼻的香甜气味,馋得我真想咬一口那个弹力十足、惹齿牙大动,令口水横飞的面团。可是我得忍着,毕竟,我从来不曾捉过蝉,从来不曾仔仔细细的看过它们。屋外,蓝波又拿了一根晒衣服的细竹竿,把又软又粘的面团粘在竹竿的细头,双手分开一定的距离,牢牢握住竹竿的粗头,循声仰脖儿往树上看。

我两耳都是蝉鸣,脖子都仰巴酸了,一只蝉也没看见。可蓝波用竹竿尽头的面团,一只接一只的粘下蝉来。他说,看到蝉,只消把面筋团往蝉身上一靠,它就跑不了啦!乖乖的住进预备好的玻璃瓶里。我既崇拜又羡慕,连声央求:给我一个给我一个,就一个。蓝波从面团上轻轻摘下蝉,慷慨的递给了我。我有点害怕,只敢捏住它身体两侧,看它坚硬的黑眼睛,坚硬的黑背脊,看它透明的闪着五色光泽的翅膀;转过来小心翼翼摸摸它有很多毛刺的长足。离开了树的蝉不再长声叫唤,偶尔知了一声,我看到它的腹部扩张起伏,身体随着鸣声颤动。

世界失色,往后退去,我的眼里只有这只蝉了。我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的,不是蝉,是孩子们最爱的夏天。蝉和大人们一定都不知道,夏天,知了就是孩子们最爱的图腾。

可大琴说,捉蝉算什么,走,我教你更好玩的!

告别蓝波,我跟着去了大琴的家。大琴口渴,厨房顺手拿了反卡在水缸上的水瓢,移动木质缸盖,舀了就喝,咕咚咕咚。大琴把水瓢递给我,我学着她的样子,也舀了一瓢,递到嘴边。鼻息吹起水面上的凉意,晒得滚烫的脸感到一阵舒爽。水面如镜,我看到自己通红的脸颊,小辫子已经乱了。水瓢真大,得把脸蛋全埋进去才能喝到水,额前头发把持不住,发梢滑到水里。咕嘟咕嘟,真解渴啊!

大琴在炉灶柴火堆上拿了一根细竹竿,尽头系了一根鱼线,线的尽头又系了一小块棉花,带着我和她妹妹去了农田旁边的小池塘。我们坐在长长的洗衣石上,大琴让我把棉花放到水里,她说一会儿就有虾咬棉花,那时候,猛地一提......听得我出神的当儿,鱼线在晃动,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猛地一提,哇~是一只青蛙!哈哈,我四脚朝天的乐翻了。

我喜欢大琴,她让我亲自动手获取战利品,回头我一定要给蓝波看一看。可是大琴的妹妹说青蛙吃害虫,是农人的好帮手,好着呢,得放了它。

几个读书的孩子养蚕,如果不是他们告诉我蚕是好样的,这个白色的蠕动长虫一定是个令人害怕的东西。我向来仰慕已经读书的哥哥姐姐,于是拿了个纸盒,讨要了几只,跟风做起了养蚕人。

蚕宝宝们的一日三餐,让我费尽心思。隔三差五,我就要到厂周围的村子里转悠,谁家有桑树,谁就能看到我一脸讨好的笑,只为求桑树主人,赏几片叶子给我的蚕宝宝。起先讨好十二分的奏效,拥有桑树的农人们无不点头应允。时间一久,效果就不如当初了,这跟感冒药吃多了,就有了抗药性的道理差不多。

有一个聪明的小姐姐,说可以试试让蚕宝宝吃别的叶子,可以上山去找跟桑叶长得差不多的叶子替代一下,倘若蚕宝宝会吃上几口,那就成功了。山上灌木丛生,裤脚和衣服被植被拉扯住,人都走不动。忽然小姐姐一声惊呼“蛇”!唬得我丢下手里的东西,拔脚就跑不敢回头。纽扣被灌木的枝丫扯掉,小辫子也散了,披头散发;手也被荆棘划破了一个口子。

家里蚊虫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咬得全家人身上都能看到红疙瘩。妈妈决定喷洒点敌敌畏,然后关上门窗闷一闷,杀杀。吃罢晚饭,全家人去江边兜风,凉快好了,披星戴月的回来。果然,平日里轰炸机一般的蚊子消失了,一夜安稳睡得好香。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窗台上的纸盒里,已经被我养得肥肥胖胖的蚕宝宝在吐绿水。我大喊一声:爸!妈!!喊声紧张急迫,爸妈跑了过来,纸盒里的情形让他们也呆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妈妈恍然大悟,懊悔不已:一定是敌敌畏在杀害虫的同时闷杀了蚕宝宝,关门闭户的时候,把蚕宝宝拿出去就好了!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们在绿色的桑叶上翻滚,痛苦的举着脑袋。我眼里都是泪,它们就快了吐丝了呀!呜呜呜...

失去了可爱的蚕宝宝,再也不用跟叫花子似的,四处跟人讨桑叶了。每当来到桑树下,都会想起我们朝夕相处的那两个月。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而是去看看蚕宝宝。蚕宝宝们胃口特别好,但它们只吃新鲜的桑叶,一点点打蔫儿都无法激发它们的食欲。我总是在讨来桑叶之后,跑到公用水龙头上一片片的冲洗干净,再一片片擦干了——怕蚕宝宝们吃了沾着生水的桑叶会拉肚子。然后,我把叶子盖在它们身上,把它们深深地埋在下面。蚕宝宝们很快就从叶子下面钻了出来,沙沙的,沙沙的,吃得可高兴了。它粉色的小脑袋下一定是小嘴,沿着桑叶的边缘开始吞吃,不一会儿,心形的桑叶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的蚕宝宝们就这么着越长越胖,越长越长。大伙都夸我太会养蚕了。

现在,全世界的桑树对我都没用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发现了一颗没有主人的桑树。妈的,为什么从前不见它?!我使足了力气,踢了树干一脚,树枝一阵颤动,泥土地上哗啦哗啦掉下一些桑树果子来。我愤懑的捡了一颗丢进嘴里,我的妈妈呀,这么好吃!居然这么好吃!!我弯下腰,把落在地上的所有的桑葚一粒一粒捡起来,藏在口袋里,慢慢享受。

我把这可无主的桑树果子格外好吃的事告诉了小伙伴们,大家都跑来踢,可惜桑树吝啬,不再供货,无人可以体验我的口福。大伙悻悻的瞪着我,貌似我就是那个总喊“狼来了”的孩子。谢天谢地,口袋上被桑果汁浸染了的一块污渍,无声而有力的证明确有其事,并无欺瞒。

邻居养了一条叫阿花的小狗,它花丛里扑蝶,无功而返;兜圈子执着于追到自己的尾巴,头晕目眩;它藏身墙角,盯着地面上蹦跶啄食的麻雀,猛地窜了出来,雀儿们一哄而散,它得意洋洋或兴味索然......可爱得样子哄得我开颜一笑。某天我抱起它,兜在我的裙子里,它居然前爪搭在我肩上,小脸呼哧呼哧的凑近我,热热的小鼻息之下一伸小舌头,舔了我一口。我的天,那一刻被蚕宝宝冰冻了的神经化冻回暖,全部活了过来。

总之,回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正式念书前,那些三餐无味的玩耍岁月,总让我喟叹,人为什么要长大,又为什么要变老......

L03E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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