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史载,周成王元年,周公旦代天子骖驾九州,奉武王遗命,行三恪之礼,封宋微子为公爵于此地,因而得名。
宋州东面,有座芒砀山,向时,汉高帝断蛇於此。芒砀山西北麓,有爿村庄,名曰午沟里。
午沟里住的,大都是柴扉小户,但亦有富室贵门,诸如村西首的张老爷家,与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比较,丝毫不逊色。
张老爷讳蕤,中过举,官至宋州刺史,告老还乡以后,购买了池苑美宅,安心作起一方豪绅。
这会儿刚过未时,虽已至季秋时月,和煦暖阳,丝丝缕缕点刺在身上,扎挠得人心里暖暖的。
张家宅院内,不时传来一阵阵软语娇笑。几名泼皮鄙夫此刻正攀在垣墙上,向里偷觑着,闻到这笑声,那心里呵,遭撩拨得痒痒的。
汀滢池畔,温婉佳人,袅袅而立。她姿颜极美,明眸贝齿,靥辅承权,乃天香国色。
生得娇滴滴的婢子在一旁服侍着,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似会说话般,更衬得她天真可爱。
浅池内,渌波荡漾,鱼群鲅剌着抢食儿,那唼喋声是一连串儿的,好似冒出鼓鼓水泡般。主仆二人顾览着,不时还耳语欢笑,此刻院中的风景在那些登徒子眼中,仿佛诗画般美丽。
浓眉大眼的青年似是看得痴了,好半晌未置一语。
“三郎,上工时怎不见你这般勤快,你这天天来瞅人家,张家娘子倒是认得你吗?”青年身后不远处有株歪脖子老槐,似位伛偻老者般颤巍巍站立着,一人斜倚在树下,边打着哈欠边揶揄道,此人年纪二十出头,观其样貌,竟与那青年颇为相似。
一麻秆腿、高个儿瘦子正趴在那青年身旁,听到这番话,回首笑道,“朱二,得空的时候跟朱三好好说说,别整天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张家娘子,神仙似的美人儿,是他这身分的人应该惦记的吗?”
朱三转首睇着他,“钱六,听你说的这意思我还真搞不明白了,就你这样儿,那还天天尾巴似的跟着我跑来干嘛?”
钱六单手支着下巴颏,眼眸里满是春意,瞅着院中二女微笑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来看燕子的,这丫头长得真俊,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特他妈水灵!告诉你可别笑,老子做梦的时候常梦到她!”
朱三耸耸肩、摇摇头,损道,“就你小子那点儿出息!怕是夜里想干那事儿,就把你那媳妇儿当成这丫头了吧?”
钱六旁边还有一人,块头长得倒是敦实,就是有点憨头憨脑,这时仿佛想起什么似得,盯着钱六,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给你那闺女取名叫燕子!”
钱六攥着拳头,身体颤抖,一张挺白净的脸憋得通红,转首喝道,“赵大,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朱三此时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但因笑声吵闹,二女闻之,便朝着三人藏身之处望来。
“不好!”三人齐声道,赶忙躲避。朱三正准备侧身跳下垣墙,只觉得此时,一道温柔、又掺杂点疑惑的目光正注视着他,眼神不禁相迎上去,只见张氏笑靥如花,冲他轻轻点首,朱三满面尴尬,只好生硬地点点头回应,而后立马跃下墙垣。
燕子瞅着张氏神情,满脸疑惑,问道,“小娘子认得那人么?”
张氏羞也似地点点首,以那好似黄莺妙啭之声答道,“小时候,耶耶请过他的父亲朱夫子教我习过字。朱三郎只略长我几岁,所以朱夫子常带着他一起过来。”
燕子点点首,抿着小嘴,似若有所思,“但我瞅着那人打扮、神态,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呀!”
张氏叹了口气,瞅那眼神,仿佛是在回忆,“大中年间,朱夫子就已经见背,听说,他娘亲独自拉扯他们兄弟三人长大,很不容易。也从那时候起,我很少再见到他。”
燕子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面色关切地道,“小娘子,我瞧着那几个,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往后切莫再同他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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