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看过无数的古言小说，它们倚靠着历史，点染开一滴滴人物笔墨在清水中晕开的斑斓故事。他们从纸张上活过来，活成千年前鲜衣怒马的少女见到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的羞涩，活成家国命脉相连大局下搁浅的儿女情长，活成朝起暮灭更迭换代下的意气争夺，活成一个庞大的故事里，鲜活的一个人。
你会看到无数作为后代人回首时惊震的决断辗转与黑天鹅事件，他们长埋在沉重积灰的史书里成为后人翻阅时的不过一缕灰尘烟气。
这历史上已有太多太多的悲剧，多到我不忍列例。
汉宫宫女初见攻入皇宫的契丹将领，领宫娥内监列队而立，这一景让我想起四十六岁在政治场上恣意一生见惯各种明刀暗箭政治纷争的上官婉儿，迎接篡位的李隆基时也是这般冷静，持烛迎接。而她嫁入辽国，尽心协助夫婿建立功业、推进汉化改革，一场欢宴后的篡位将这些心怀宏图的了不起的人毫不犹豫送入另一个世界。
你甚至惊讶这场震撼来得太早，双后合作的圆满、因为汉人身份不能进祖庙的遗憾、夫君对她的支持与决定，你还没有好好消化这刚展开一角的画卷，便俱灰飞烟灭，改朝换代。
深夜疲累结束宴会的厨子遇到想去凑热闹的小皇子，小皇子闻着丸子香气缠着熟悉的厨子不走硬是要他做给自己吃。到骚乱起，乱兵临，将小皇子藏在柴火堆里的厨子还没来得及对乱兵的疏忽舒一口气，便因随意的一股兵士的怒气与小皇子天人两隔。
在厨子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时，还喂了小皇子，两个丸子。
而这次篡位是耶律璟第三次与王位如此之近。当初耶律阿保机与述律皇后之子太宗耶律德光去世后，自己作为太宗的长子本应该传位给自己。然而权力甚大的述律定要传位给另一个儿子——自己的皇叔。自己不敢忤逆太后，第一次错过了王位。
而自己的同辈耶律阮北归后在军中政变称帝，打败了老太后，坐稳了皇位。这是他第二次错过王位。
而第三次王位就像送到他手中一般，平“反贼”，成为众望所归的皇帝。
而他暴虐的端倪，已从不耐烦幸存的小皇子耶律贤吵闹用其父母尸体吓住皇子从而落下耶律贤一生的噩梦开始，可见其后半生的演变。
厌女症、梦中误杀给自己盖被子的皇后、沉耽醉酒随意杀人无法控制、疑心病与暴虐结合、取人心为药……我从不曾对这个暴君有过一点好感。直到政治争斗局面蠢蠢欲动，悄然制衡多年的三角关系预被旁枝捅破……你能明显看到他的轨迹已然向下滑落无可救药时，你突然看到他的无助、他对自身变化的绝望、身处高位的孤独恐惧、对弟弟“再娶一房妻子，生下儿子，过正常人的日子……”的期望、曾经小羊都不敢杀害的耶律璟如何消失、失去丈夫的述律皇后为他带来的今生难以散去的阴影……
所有的悲剧都是一环扣着一环，从耶律阿保机去世而变得暴躁可怕的述律皇后，再到述律皇后身边情欲悄动的宫女对小耶律璟的调戏，再到为了强治厌女症而第一次杀人噩梦月余的耶律璟……
而这本书只想以这个少女为窗口讲一个不躲避悲剧的圆满故事。
她生自皇帝耶律璟的母后一系，宰相幼女。上有已做好为政治婚姻作出牺牲准备的长姐胡辇，也有能陪她一起玩耍傻乎乎的二姐乌骨里。她还有一个心上人，小时候希望长姐能嫁给他，再长大一点希望二姐能嫁给他，再后来，心中有了不允许别人存在的在意。
这是《燕云台》的第一本，少女萧燕燕。这第一本写尽她作为少女因淘气做出的无数麻烦事，而这些无心之举巧妙地帮助了耶律贤。我并不确定我自己是否也应该站这样的受天庇佑的cp，却忍不住被她温润脱颖的“德让哥哥”打动。
如果你也曾细堪史书，知晓历史的进程，不知道你是否会有想要改变历史的欲望。但是就如默认的设定一样，纵是穿越也无法改变历史。历史的推演，只有最合适的结果与意料之外的进程。
如果那温润少年不必肩负家族使命多好呀，如果他不必辅佐耶律贤，不必看昔日熟悉的轮廓披上帝后的华衣，如果这卓越少年可与烂漫的少女相恋而携手一生……
那将没有辽的汉化，没有边境人民的和平。也埋没了少女萧燕燕指着远方，仿佛眼前有一张天下舆图的“指点江山”。
我想她也是懂的，在韩德让让她看城下燕云十六州百万黎民对于一息尚存的庆祝与乐观，战争的可怖与百姓的延绵。
我猜这才是她选择嫁与耶律贤为后的原因，虽然历史已知，但人物的心事总是可以猜的。
就像一滴墨落在水中，结局是七彩斑斓。至于墨散开的涟漪与漾动，交与后人揣摩。
如果你也贪恋少女的烂漫活泼与淘气、爱她懵懂而羞涩的初心；也心疼数代忍辱偷生下的少年如何以一己之肩护四岁孤儿的小皇子周全将他送上皇位一心侍奉皇上与那个少女轮廓依稀还在的皇后；也从揪心的篡位屠家的噩梦起与耶律贤一起经历这十余年的隐忍与筹备；或者你只是想看一看鲜衣怒马的烂漫少女，如何促汉化、定中京、缔结澶渊之盟，想看看《杨家将》中那个神话般的萧太后。
《燕云台》会让他们活过来。
一个美味而有趣的陌生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