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红颜真薄命

      我和她结识纯属偶然，并且有些上不了台面。2o11年作了声带手术之后，推掉在私立学校的任职，在运城市中心南风广场厮混。先唱歌，后跳广场舞，再后来是在器械锻炼处扎堆，和一些闲杂人相处，听他们吹牛，抬扛，扯闲话。我同村老弟的家就在南风广场附近，除了接送孙子上下学之外，他是这里的常客。踢完键子之后凑到我身边，悄悄指着不远处正和原市信访局副局长(女)坐在树荫下聊天，戴着眼镜白皮肤有些发福的女子说:“哪个女人叫芳芳(化名)，前几天和我抬扛，现在气还没消！”我知道这个老弟(还当过我几天的学生)性格豪爽，仗义疏财，但是个爆脾气，和人言语不合就吹胡子瞪眼，遂相龊龉，动不动几挥老拳。我不禁好笑，你一个一米八的彪相大汉，和人家一个小女子动什么气。原来是这个芳芳离异独居，每天上午就在广场锻炼消遣。他对人家开玩笑说“你这个日子不错，天天早早就过来”。谁知这个芳芳(化名)大发雷庭，说些过头的话，把我这个小老弟给气坏了，但也深知好男不和女斗的道理，只能拂袖而去。他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又爆了粗口“横样不难看，年龄又不大，还不找个人嫁了，哪怕和野男人睡一觉挣顿饭钱也行！”我又好气又好笑，奚落他管太宽了，并随即转移话题。

      从此我就注意了这个女子。因为有些器材是男女混合一起锻炼，终于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解她的身世。晓得了因为性格不合等诸多缘故，几年前就离异了，好在她做生意赚了些钱，除了交单位工龄补贴外，就在距南风广场不远的八一市场附近租了间公寓，因为身体不太好，也没有再干啥。她和我回家是顺路，有几次各骑自行车同向离开南风广场。彼此熟了也就不避讳什么。她对自己的长相很自信，对我说:“刘老师，别看我现在胖了，当年可苗条啦，不信到我家看看照片。”我犹豫了一下，毕竟孤男寡女，但转念一想，我比她大许多，几乎可当她的父亲，再说青天化日之下，我堂堂大丈夫怕什么？就到了她的家，看照片，果然是一位身材窈窕的淑女。她说有一个女儿，随她爸爸过活。已结婚生女，但不太懂事，到她这儿来过几次，她给外孙女买衣服，买玩具，好吃好喝待着。因为伴了几次嘴，有两三年没有来过。她气呼地说:“权当我没生这个女子！”我劝她消消气，再过几年就有工资了，晚年生活有了着落，说不定闺女想通了，一家三口就成了熟客，你烦都烦不过来呢。她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不失时机劝她有合适的再找一个，毕竟才40出头。她又格格地笑了，乌黑的眸子一闪一闪，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个对象，说好了中午12点在某饭店见面。她和介绍人到了饭店，见一个身材肥胖，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光溜溜的大脑袋上没几根毛，见到她进来，伸出粗壮多毛的手连连招呼入座。她一看这副俊容，连忙对介绍人说“对不起，我还有点急事，饭就不吃了”。逃也似的离开饭店，骑上自行车头也不敢回，开溜了，任凭介绍人喊“吃了饭再走”。她说:“刘老师，这个男子是好人，但他的头发比我爸还少，再说那粗大身材，瞪个老大的眼珠子，怪吓人的！”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过了几天，她私下对我说，听介绍人讲，又给那个男子介绍了一个女的，还在一起吃了饭，谁知分手后对介绍人说“我儿子不同意和农民相处”。她无不鄙夷地撇了撇嘴“既然不同意农民，为啥还吃了人家的饭？"

      后来女儿有了孩子，我也把市里的房子买了定居上海，京沪两地跑，老家只是清明时节待上不长的一段时间，到南风广场去的很少，和芳芳(化名)很少交流，见面也极少了。听说她申清了一套职工低保住房，在市北边的一个小区，离这儿远多了，她也就没有之前来的那样勤了。我私下为她高兴，毕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没有极特殊情况可以住到永远的，每月只有微乎其微(据说仅几十元)的租金。我在北京还看到她刷明友圈，女儿取得了大学本科证书，娘儿俩的幸福照，很欣慰，母女和好，生活更有底气，发短信表示祝贺。我估摸她好像快到了领工资的时候了，这也算是双喜临门吧。

          有一则消息使我不啻于晴天霹雳，令我几天寝食难安。她在朋友圈了发了一则“滴水筹筹款”，题目是《救救我吧，我想活下去》。虽然她和我非亲非故，但这则消息还是十分震惊，也深深为这个将要熬出了头的女子突遭横祸而悲伤。我尽了自己朋友的职责，也观察她每天收到的善款和筹款终数，私下为她焦急，暗喑为她祈祷祝福。隔一段时间就向她问侯，祈祷她早曰康复后，同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去年五月新冠疫情肆虐时，我在微信中问“近段还好吧？”她说治疗过程很艰难，还抱怨说命不好。我发微信鼓励她，最黑暗的时候也是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她说住了九个月的院，每个星期还做一次核酸，真烦人，不知啥时开放。到10月份，我在微信里问，身体好多了吧，并告诉她北京解封了。她回答一连五个月没下楼，不见太阳，疼病难当，渡日如年。她说今天运城解封了，但下不了楼。我鼓励她，一切从好处想，一切都会过去。她回答“我努力吧，也祝您福平安健康！”

      今年清明回老家，在南风广场活动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我打电话，她说前几天去垣曲弟弟家探望老母亲，回来就发烧，咳嗽，估计是阳了。我喜忧掺半，喜的是，一个癌症病人坐大巴能到百公里有余的垣曲，说明她身体恢复的不错；忧的是原本虚弱的身体又雪上加霜，转而一想，正因为病人抵抗力差，所以才感染上。她半是自语半是倾诉，喃哺低语:“医生说我这个病就看这两年”。我心中一酸，连忙安慰她，一般病半年就决定分晓，你出院都多半年，说明没事了。为了安慰她，我转移话题，拣她喜欢的事说“你那宝贝闺女都有了本科文凭，最近挺好吧？”谁知她半是哭泣半是愤怒地说“别提她！得病这两年，都没有见过人家一面，权当没有这个闺女！"

      啊，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儿？前几年和妈妈伴嘴不来，也就算了，这次妈妈妈的病如此严重，亲生闺女连面都没有闪一下！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受了多少罪；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成人，遭了多少苦。妈妈离异，就这么一个亲人，你竟然……乌鸦尚知反哺，咳！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她工资该下来了吧？她说问了，十一月才下来。我连忙道喜，说这下有盼头了，并说最近凑时间去她，她连忙说“不行，不行！万万别来，谢谢你，谢谢你。”就了挂机。不一会儿又发来短信“刘老师真是个好人，你说要看我，我真的好感动，回来那么忙都没有忘记我，这才是朋友。真心祝福你及嫂子健康快乐每一天！”

      我的眼眶湿润了，多么善结人意的女子，分明怕传染坚决不让我过去；多么坚强的女子，靠山山倒，靠树树枯，靠人人跑，一个人在医院待了九个月，都挺了过来，还辗转百公里探望老母，多么孝顺的女子！但命运多舛，莫非红颜真薄命？不不，我相信她会挺过去，还有几个月就有了工资，生活有了保证，以她坚强乐观心性格，带病能活到八九十！因为，好人必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