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有了点年纪,知道了珍惜,我和我的他越来越知道“物尽其用”了,甚至包括一张床。
三十年的床,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叫老床。在物质富足的当下,变化日新月异,即使一张床,有人也许会随时更换掉。
我家的这张床,是很简单的老式木板床,比起以前的素朴人家,它只是多了两个精致一点的床头。床头一高一矮,是明黄的漆,实木的板。隔着许多年的时光,朦胧的雾色里依然透着光亮,轻轻一擦,干净的让我想起了它刚来我店里的时候。
想当年,两人从八百里地奔回小城,买下这家新的店铺。然后经过一个下午的东家进西家出,从薄薄的钱袋里,珍重地抽出几张红色大币,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床头的厚重和古朴,当然还有一丝想像中的典雅。这是我们来小城后以店为家后购买的第一张床,我没有脱俗,当年的一点虚荣让我一直喜欢着它,多花的一百元很是值得。
这个木板床还有个宽绰的床底。这也是多年来我一直喜欢的理由。这几年,地震的消息频出,记得有一次,我说如果急了,我们就钻床底,它能容下好几个人呢。可是他却瞪着眼说道:那我会一把拽起你来就朝外跑,也许是头发,也许是腿,到时别喊疼。急了嘛,拽哪里都行。你忘了,床下还放着几个大书箱呢,你能来得及挪出来吗?况且,高大的楼房,哪里是几块朽木板能扛下的重量。
他说的也是,这床和我们一样,真的有点“老朽”了。正如家中的他,姓氏的前边,不知什么时候,“小”字号早被“老”字号代替。如此一说,我们的木板床就随着我们也叫老床吧,毕竟,它为是我们而来,理应和我们一起同进共退。
但是,老床老了,床上的一根支撑柱活动了,人躺在床上就有点不舒服。我这人,从小被母亲体贴入微的爱护佑着,即使母亲已经离开我几年了,她依然住在心里,一点小事我也会想到她。假如母亲知道老床对我如此,她一定对老床有意见。
“换一张床吧!”我又和他商量。“那么,今天去看看?”他也试探地说道。
“还是算了吧,说不定哪天我们这店就不开了,再买的新床将放到哪里?家里的几张床还好好的呢。”我犹豫了一会说道。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但是还好,这事并没有淹没在他繁杂的事务中。不久以后,他回家翻出曾经钉货架使用过的钢锯、锤子,又去买了木柱和钉子,在一个窗外阳光西斜的下午,在里边“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于是,那个下午,听着这木头被敲击的声音,我似乎是进入了先秦时代:“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瞧!那个埋头苦干的持锤男人,莫不是穿越到今朝的大力“武夫”?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我和他来自农村,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也算是被农村里的传统文化浸泡过。上边这几句《治家格言》,几乎每个农村人都知道,我和他当然不会例外。床,算是家中的大件,来到家中的过程,更多了些“一粥一饭,半丝半缕”的不容易。
现在物质的富裕,让很多人“有钱就可以任性”。时代的不同,就是人的观念的不同。可是,任何朝代,物质都不是说说就可以轻易冒出来的。科学的进步,并没有得到时间的宽容,一棵树的叶落花开,一粒粮食的成熟入仓,仍然严格遵顺着千百万年来的自然规律。想想看,树木在风雨中修炼成才,人们经过砍伐,制作,借助于现代工具,最后打制成功,这个活动过程,即使不能被我们亲眼看见,也已经被时光印制在一张守护我们的床上。
当初,经营着的这个小店,有明确目的,买卖的好坏,是不能影响各人的爱好的。所谓的“以店养家”不如说是“以店养好”。为一种坚持,这个小小的店铺付出了多年的努力。可以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以前的那种店铺生活,也许也可以告一段落了。那些曾经的辛苦,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遗憾,正在通过坚守,凝结在这个共同的“好”里,凝结在这个曾经的希望里。
当然,除了老床,家一样的店里还有许多的物件,将会用不到了,但想到它们的来之不易,我会尽量给它们找一个好的归宿,最大可能地做到“物尽其用”。尤其是我家的这张老床,陪着我们度过了生命中最值得奋斗的岁月,目睹了女儿的成长,见证了一个小家庭的兴盛,即使可以有更好的床体来代替老床,我和他也不会轻易把老床抛弃。
家庭过日子,最终讲究的是一个生活的从容淡定和心的平静安然。即使是“一碗稀饭的境界”,也需要从始到终的热爱,持之以恒的坚持。收获,永远在实实在在的汗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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