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道，非一人而合，非一人而裂
云层重叠，鹰隼长鸣。静葳竹亭内茶气飘旋，却没有平时柔和。似是被秋寒的第一次霜打击中，再弹不起来。
空气中的冷意在每个人心中飘来荡去，使得眼下气氛越发压抑。
依清绝数日未眠，只为等待一个消息。直到云锦急匆匆赶回来，他的心才微微一颤。不过，他也只是轻轻刮了一下茶盏，看上去与平时一样镇定。
云锦看到青璋用轻纱遮着脸，先是一愣，随即便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师父……”她一边抽泣一边上下打量青璋，“我回来迟了……你怎么样？你脸怎么了？”
青璋双手抚着她的脸颊，见她到处都好，慌急问道，“尘潇怎么样？”
这当然是昆吾派众人都想知道的。青璋问完，空气似乎凝了一瞬。
见云锦忽然顿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瞬间，青璋的眼泪已经含上了眼窝。
几日以来的经历，让云锦迅速成长起来。从前，她在师父面前从来都是毫无顾忌说话的，对她也不会有任何隐瞒。可是，自从去了凌潇阁，她发现，有些事她再难开口。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尘潇和师父，甚至是整个昆吾派会有那么多不能相传的秘密。
云锦沉定片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情绪。毕竟，她亲眼看着尘潇死过去的，在回来以前，齐峰峦对她又有交代。有任何事情，让青璋自己来问。在昆吾派，她只能说结果。
“他没事。”云锦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青璋将她抱在怀里，师徒两人默默哭了起来。
玄晶一抹眼泪，上前问道，“那他的伤恢复怎么样了？”
云锦退出青璋的怀抱，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他刚醒我就回来了。我担心师父……”她看向青璋，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
除了常阳和炎阳，几大长老都围在云锦身边等她答话。忽然，依清绝起身，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便走了。
众人见此，也没有过多询问，让青璋回去好好休息便也都走了。
青璋并没有再问关于尘潇的任何问题。她知道，事到如今她必须要亲自见他一面才行。
……
剑魂殿内阴冷逼人。镇魂鼎外的微光布上了红色血雾，魔气浮游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只是，再看不出有向外冲的迹象。
高门中间一缕细光射入，随之一道银色身影闪到了灵甦身旁，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将他重重拖出数十步。那层血雾如被切断的蛛丝，迅速委顿，被镇魂鼎吸噬殆尽。
灵甦忽然全身松软，向下栽去。弑影将他扶住，紧张道，“你怎么样？”
“没事——”灵甦用尽力气起身，装作一副好端端的样子对弑影俯身一拜。
弑影有些吃惊，随即脸上浮上一丝不屑与癫狂，眼神穿透灵甦向他身后的镇魂鼎望了过去。
灵甦被这种表情吓了一跳，他还没有压稳伤势，便忽地被弑影推到了高座上。
弑影望着他，嘴角微微一斜。第一次，两人以高低相反的方式对视。
“用血抚魔，你真是够疯。”弑影表情又恢复了正常。转身再看向镇魂鼎，“这才配坐这个位置。”
他又猛然转身看向灵甦，“你好好休养。我要闭关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们都得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弑影仰头，“你一定会看得清清楚楚……你们都会看到……”他似是在对灵甦说，但听上去又像自言自语。
镇魂殿的暗色大门第一次被全部敞开，外面日光扑入，晃得灵甦一闭双眼。镇魂鼎上的魔气嗖嗖钻入鼎中，使得殿内一片诡寂。
灵甦一身的伤口，在这一瞬间疼了起来。他的掩饰在这一刻卸得全无，无力地趴在了椅子上。
……
曲汇言睁开眼睛时云宁刚好从外面进来，她一激动，手中的药碗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九言老人怒了她一眼，又看向曲汇言，“我就说，他死不了。”
云宁冲到曲汇言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未说话，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曲汇言一副松懒的模样，对云宁和九言老人展了一个微笑。还没开口说话，数道消息已经飞到了他的掌中。
看过消息，他也没顾及自己有伤，忽地起身慌道，“还有三日秋祭？”
云宁也被这句话惊住。这几日以来，没人比她更煎熬。以至于她用屏蔽时间来实现自我保护。可是，被曲汇言这么一点破，她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曲汇言当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将手搭在云宁肩上，“对……”
他话还没说完，云宁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割下一缕发丝。再看向曲汇言时眼泪已经收了，她将发丝塞到他手中，“我不能亲自回去，你帮我带着它……”
曲汇言心中一颤，一时心疼起云宁来。攥着那缕发丝，轻轻点了点头。
“哎哎哎！”九言老人瞪了两人一眼，“谁说让他回去了？”
两人同时看向他，都愣住了。
九言老人起身看向云宁叹了口气，“你私自出宫，他不会找你？你让言儿回去，是让他去送死么？”
云宁的心咯噔一下，几日以来发生太多事情，她只顾伤心，竟然忘了自己已经将曲汇言推入险境。父亲若是要找她，必定迁怒于曲汇言。凭她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很可能猜疑自己是背叛。那么，整个九言居也都会受到牵连。
九言老人见她脸色惨白，又道，“你们在这倒不用怕。他就算再糊涂，也动不了九言居。更何况现在到处暗流涌动，有我这老骨头在，他朝中才能稳定。”
“我必须回去。”曲汇言道。
“你——”九言老人和云宁异口同声道。
曲汇言一低眼，“怜香楼最近已经有很多密探了。我不回去，誓言阁会有危险。”
“又是那些女人？”九言老人几乎愤怒到了极致，恨不能抽他一个巴掌。
但曲汇言也是言辞坚定，“这根本不是女人的事。誓言阁牵扯的势力太多。难道，你让我为了自己的安危弃上千人于不顾？”
“他还能因为这件事大杀四方不成？”九言老人怒道。
“够了——”云宁忽地起身，“此事因我而起，我回去便是。”
曲汇言一把扯住她的手，云宁一愣，待她反应过来时曲汇言已经点了她的睡穴，她一头扎在了他怀里。
九言老人和曲汇言都平静下来，师徒对望着各自叹了口气。
“云宁既已出来，就不能再回去。此事我会多加小心。”
九言老人又坐回了曲汇言的床前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将曲汇言看得有些发毛。
“你赠那小公子的四个字你要记好了。”九言老人忽然道。
“赠小公子？您是说，绝地——”说到这里曲汇言忙掩了口。九言老人也是吓了一跳，见他闭嘴才一挥拳要揍他。他也是抬手一挡，忙道，“谁说我是送那小公子的？”
九言老人有些吃惊。“那？”
两人都放了手中动作。曲汇言道，“是赠那小公子的，不过，也是赠那红衣小姑娘的。”
“你——”九言老人又举起了拳头。
“哎哎哎——”曲汇言一边躲，一边道，“我没开玩笑，就是赠他们两个的。”
九言老人这才收了动作，微微眯了一下眼。又叹了口气，边摇头边道，“看来，我真是老喽。哼，什么也看不准了。”
“您已经够神了，要不是我硬拖着，您前几日就飞升了。”
“你小子，还贫嘴，我看你再挨一顿打就彻底好了……”
“哎哟！啊——”曲汇言一嘶嘴，现出一副痛苦神情。九言老人忙为他查看一番，“怎么样？我看看……”
一条红丝刚好从曲汇言手掌一闪，九言老人顿时吃惊。曲汇言忙将手抽了回来遮掩道，“没事。”
九言老人深邃地望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一边道，“好自为之。”他心里清楚，曲汇言定是要走自己的老路了。他另一道命劫，必定是女人。想到这，他不禁叹道，“人这一生，该是你的坎儿，你是躲不过的。哎！”
“哎——师父——您把她弄走哇……你回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