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参与第五期阁·主题读(鲁迅)征文活动
在《呐喊自序》里,鲁迅关于寂寞的比喻就是如大毒蛇一般缠住了灵魂。谈起寂寞,简直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比喻了。
寂寞就是无人赞同,无人反对,就是一个人在远方独行,血会白流,死会白死,他的鲜血只能在十几年或几十年后才能为人所理解,但也只是一部分人,更多的人对其所流鲜血的理解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就如阿Q的枪毙,大家觉得看得不过瘾,大家对斩首简直好奇极了。没有人关心阿Q为什么会被枪毙,因为他被判了死刑,所以肯定该死。这就是人们的判断。然而中国的传统戏文里多的是冤屈之事,中国人会把希望寄托在鬼魂显灵和清官翻案上。大家对死刑的态度就是这么奇怪,一方面觉得罪犯该死,另一方面又觉得罪犯是冤屈的才好,这才满足他们对冤魂诉冤的期待。否则活着不就全无希望了么?
芥川龙之介在《湖南的扇子》里讲谭永年唆使匪首黄六一的情妇,也是一个妓女玉兰吃染了黄六一鲜血的饼干,并且还要让玉兰说我非常高兴地品尝我深爱的黄老爷的血。这是一个恶毒的唆使,又满足了一部分人恶毒的心理期待:爱一个人,就把他吃下去。
一个人何以如此对他人的死亡这么在意?因为没有人的生命能有第二次。病死饿死的情况大家见得多了,于是大家便会厌恶这样的死法,大家会暗暗有这样古怪的心理——自己有可能也会有这样的结局,自己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下场。而每个人却都确信砍头这样的厄运不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会带有快意的恶感来欣赏。看了一次砍头我们也都能理解,但怎么理解多次看砍头的情况呢?但这样的看客往往不能自己去做刽子手,他们只能是看客,恶意的看客。
小时候特别喜欢杀蚂蚁。还会恶作剧将小蚂蚁群中的大蚂蚁肚子掐掉。还能看到有的大蚂蚁居然真的不死,然而也无法再生。蚂蚁无法理解人类的奸诈阴险,它们的世界与我的世界完全不同。它们消耗的是我无法消耗的能量,我杀掉它们也显得很没有意义,彼此完全没有竞争性——但我却很快意,自得于这种快意。
从小蚂蚁的遭遇来看,最可怕的是沦落为社会的边缘人物,别人根本不把你当人来看,于是只能像蝼蚁一样生存,甚至没有勇气生存,阿Q就是这样。孔乙己也是这样,都是社会的边缘人,局外人,没有他们,大家并不觉得少了什么,他们的死亡,还增添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药》里面,夏瑜说红眼睛阿义可怜。阿义气愤极了,他想不通自己哪里可怜。可是如果有一天阿义被关了死囚,妻子被霸占,子女充军,阿义还觉得夏瑜说得不对吗?一个人在错误的体制里安然自得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大可以靠着谄媚而苟活,但不一定哪一天别人就不要他活。因为谄媚不是保障,在危险的体制里,一切都是不安全不稳定的。
一个人如果只能凭着侥幸、同情和社会上可能存在的侠义生存。这是悲哀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