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相伴）

白雪（相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翌日，伊拉比任何时候起的都早，文言文、代数公式、英语单词把半学期所学的知识背了个通。她知道只有努力读书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阿哥，阿哥，你去给狗狗倒点糌粑糊糊来嘛，它肯定饿了。”米朵用命令式的口气朝他阿哥叫喊着。

    听到声音，伊拉放下手中的藏文书往阳台走去。

    哇，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飘着，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帐篷，铺满雪花的阳台上，昨晚的“新主人”在雪地里打滚，像极了一个雪球，浩然一色，一片银白。

    “阿姐，阿姐你给狗狗取个名字吧。”兄弟达嘎在一旁端着半碗冒着热气的糌粑糊糊喊着。

      “雪花那么白，狗儿那么白，就叫它白雪吧。”说完吃早饭去了。

      “你们两个还不进来吃饭，不用上学了吗？”说话间阿妈已拿着一根木条走到了阳台上。

      三兄妹狼吞虎咽，吃饭早饭，各自背起书包上学了。

    莹扎这个不大的县城已经被初升的朝霞涂满，伊拉的阿爸桑珠在天井旁点燃了桑烟。

      80年代初的家境都不富裕，桑珠打工一天也就20来元，今年算运气好，加上平日里在菜市收点蘑菇等山货倒卖，一年到头家里也有3000元的积蓄，也许桑珠是在祈祷和感恩吧，手心里抓着青稞默默的念叨着经文，然后抛洒向天空。

    今天远方的表哥恩招要回老家了，这次来找桑珠，是为了大女儿的婚事，恩招家虽然四个儿女都已成人，可在乡下的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渠道赚钱，三亩青稞地，两头奶牛便是这家人所有的经济来源和生活支撑。眼看大女儿要出嫁了，烟酒糖果，置办嫁妆都需要开销。 恩招来的那天就像桑珠表明了来意，希望这次侄女结婚能接济他们一些钱，作为开销。

    那晚，桑珠和妻子从衣柜最底层的衣服下，取出了用红布包着的血汗钱，商量着到底借多少？

    “借阿哥1500元嘛，虽然我们少有来往，但上次我托人让阿哥找一只哈巴狗，恩招阿哥也花了不少的时间，用了不少的人情，孩子们也高兴，权当礼尚往来了。”

      “你意思这条狗价值1500元，那你干脆让阿哥带回去嘛，眼看到年关了，我们也总得过年吧，1500元我们今年的春节又只能是个瘦年了。”虽然妻子曲措满口埋怨，可还是从红不包里数了1500元给桑珠。

      “人逢喜事莫赶早，人遭苦难别赶迟” 桑珠把1500元递到表哥手里，另外又塞给表哥200元，说带个侄女的礼钱。

      大街上，人流似水、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洒向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路人，而人语和汽车疾驰的声音吞噬了满地的脚步......

    岁月如梭，转眼伊拉初中毕业了。如果能考上中专，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伊拉犹如一枝独秀，脱颖而出，走进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师范学校。

      这天桑珠拿着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左看右看，虽然他不识字，但大概意思他能揣摩。女儿为他，为这个家争气，他高兴得落下了泪水，这是桑珠家第一个端铁饭碗的人啊。

    傍晚十分，街坊邻里纷纷前来道喜，10元、20元不停的往伊拉手里塞钱，这是他们给孩子的一片心意，也是对这个家的祝福。

    还有两天，伊拉就要离开家乡，到州府去读中专了，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箱子里一摞书和笔记本也是伊拉要带上的，打开箱子，伊拉打开日记本，里面记录着她和白雪相依相伴的日子。

    那是一个秋天，草原退去了五彩的夏衣，套上了金黄的秋装。伊拉和玩伴卓玛在依兰河旁嬉戏，洗了一半的衣服在水边一点一点的冲向河水中央，两个小女孩那还记得衣服丢在一旁，这时，机灵敏感的白雪跳到河里，把快要冲走的衣服用嘴叼了回来。         

    伊拉也记得，三兄妹给白雪洗澡，洗完后在阳台上晒着暖暖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桑烟和酥油的味道，让我们都变得安静。伊拉给弟弟妹妹和白雪讲起了她从奶奶嘴里听来的故事。

    莹扎县在很多年前是一片荒山野地，哪里人烟稀少，村子里有地却没有粮食播种。而在县城对面的依兰河旁有一个叫戈巴的村子，哪里的人们勤劳善良，秋收时节，人们带着丰收的喜悦载歌载舞，村子里有一个耄耋老人，养了一只藏獒，也是老人唯一的伴侣，在老人的调教下那只藏獒非常通人性，它不忍看河对面的人们终日劳作，仍然食不果腹，就在嘴里包了一口青稞，跳进了横跨村子和县城的依兰河，把一口青稞送到了对面百姓的土地上，从此村子里的粮食就种植繁衍，养育出了智慧善良的莹扎人，所以呀，你们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都是好样的。

    白雪似乎听懂了我的故事，把下巴抵在我的大腿上，我用手指挠你的下巴，你喜欢地眯上了眼睛。

    这年的夏末，亚桑寺的活佛讲经，阿爸要求一家人都去听经，伊拉也把她的“宝贝”带上一起出门了，桑珠带着家人走进亚桑寺，院子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一家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白雪紧紧的靠着伊拉坐在角落里，活佛坐在法座上远远的看不清，但能清晰的听到他讲经，白雪竖着耳朵静静的躺卧在地上，眼睛时不时的瞟向法座上讲经的活佛。憋尿了，拖着铃铛的你，铛铛铛的跑到人群后面，方便以后，又铛铛铛的跑来依偎在我的大腿上。人们除了惊讶，对白雪产生了更多的怜悯之情。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阿爷抚摸着你雪白的毛，说：“这条狗跟佛有缘，一定会有善果的。”这天下午，阿爸在活佛哪里要了一根红布条，挂在了你的耳朵上。

    伊拉翻看着自己一笔一笔写下的日记，很多事犹如发生在昨天，只是厚厚的日记里，没有阿爸用半年打工的血汗钱换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