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电话

微信的在屏幕的右下角闪烁，蹦出长条的对话框，一个红色和一个绿色的硕大按钮在急切的呼喊，一只硕大的波斯猫占据的了对话框的大部分，边缘还镶了一圈红色、粉色的小心心，旁边写着大大的Lucas。

郑乾坐在工位上一时忙乱起来，笔记本屏幕在急切的闪烁，手机上也铺满了，更加急切地震动，郑乾要把耳机塞到笔记本上，却站起来拿着手机，当两个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竟然犯了选择恐惧症，一时不知道应该用笔记本还是手机接听。

那是儿子打来的电话，此刻他们俩隔着赤道。

笔记本恢复了平静，对话框停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手机上闪烁的屏幕也倏地一下消失了，变成了冰雪掩盖下的教堂图片。

郑乾抓起手机，边走，边按动了回拨的按钮。

在嘟嘟了两声之后，就传来了电话那头稚嫩的声音。

郑乾仍然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问他咋了？

没咋。

没咋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郑乾极少接到儿子的电话，除非在接近期末考试的时候，他才在电话里嘱咐两句，三长两短选什么，不懂就选C的秘诀，当然也不忘记提醒他，不要全选C，这是不得已的法子。虽然这些都是开玩笑，但是郑乾立即就后悔了，他比孩子还孩子，作为家长，作为父亲，他一点权威都没有。

他回想起跟儿子搭着肩膀像个哥们一样去踢球，也会想起买了两个游戏手柄打游戏，然后一起被母老虎训斥的面红耳赤，两个人低着头，捏着手的姿势一样，他和儿子就是两个孩子。他只会带着孩子疯玩，爱玩是一个四十岁男人该干的事吗，也不做好表率！

什么是表率？就是男人的勇敢和担当，就要冷漠，坚定，像石头一样，不怒自威，要自信，有气场，永远气鼓鼓地，眼神能杀人，让所有人都拜服。

于是郑乾就变得男人一样，他故意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加入些许训斥和关爱混合的奇怪香料。

“现在都几点了？！”郑乾一台手腕8点20，“8点20，你那边都10点多了”，郑乾没等儿子回答就自问自答起来。

“嗯嗯”

“还不赶快睡觉，明天还有课吧！”

“嗯嗯”

郑乾感受到些许的寂寥，就在语气中又加入点关爱，调整了下比例

“那边冷吧？好玩吗？”

“冷，冻成冰棍了，才10度”

得到了更多的回应，郑乾好像有很多问题去问他，比如为什么在这么晚打电话，比如他们学了什么，看照片好像去了帆船上，还体验了水手，扮演了船长，讲解的小姑娘面容清秀，高高的鼻梁，皮肤粉嫩，一点都不像欧美人的粗大毛孔，甚至有点小家碧玉一样；吃得怎么样，热可可好喝？多喝点牛奶，那边的奶跟水一样便宜。又长胖了，肯定吃汉堡吃得。少喝点饮料，多喝白开水，不知道你们又烧水壶吗，好像有，记得群里老师说了。在课上，说话大点声，不要扭捏地想要冲回自己的位置。要大胆一些，大胆知道吗？就是死皮赖脸。你看他们跟老师主动说话了吗，多跟他们交流。路上的人，也多跟他们说话，找到漂亮的跟他们合个影，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的。路上的野生动物多吗？好像你们住在市中心呢？印象中那里可都是乡村，矮矮的房子，没想到有这么多的高楼，还能望到南极。你看到南极了吗？那里距离南极这么近，一定很冷吧，对对，你说了，才10度，还行，羽绒服穿得还行。你们晚上去夜市了吗，看到那也是人山人海，虽然比不上国内的规模，但看到这么多人还是很惊讶，原来逛夜市部分南北半球。明天上什么课？记得多照顾下诺诺，她自己一个小姑娘，英语不好，有没有同学，人生地不熟的，我看着她很孤单，她的照片极少看到笑呢？你花了17磅买什么东西了？别忘了给我带点东西回来啊......

郑乾想说很多话，但是嘴里却蹦出“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我挂了啊

嗯嗯。郑乾回了两声

又赶紧对着电话喊，早点休息吧！但是电话里已经嘟嘟的回响了。

郑乾坐在会议室里，窗外的暗黄色灯光照的绿萝的叶子，在玻璃屏幕上影影绰绰。

儿子为什么打电话呢？郑乾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同住的男孩跟他爸爸打电话了，他们一定聊的火热，而郑乾与儿子的聊天只有1分58秒。

他应该多说一些，不管逻辑和威严，这样儿子才能说更多，说着说着，就能一直聊天，温暖而舒适，不冷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