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作者: 王野寇 | 来源:发表于2019-05-16 21:32 被阅读0次

    ——寻找路遥

    接近黄昏,终于抵达目的地——陕西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

    天色果如预报那样阴沉,210国道北侧的路遥纪念馆和路遥书苑被暮色与云色罩在一层灰蒙蒙的光景中。此行看来没办法拍出网上看到的那种通透与鲜艳的照片了。

    一路向西

    人在车上,无意识的觉得自己就是车,车就是自己。下车走进门口那片空荡荡的广场,看一圈四下里绵延无边的黄土山梁,一种渺小跟孤独的滋味由心头升起。广场北侧河边停着几台车,河对岸路遥书苑的门口似乎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工作人员。路遥纪念馆向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南侧一间木质小屋里,一位戴眼镜的老者正朝我看。

    清涧是小站。出站时站前有台公交车正启动要走,我顶当车站在县城边上,并未多想,等揉搓着坐僵了的屁股从台阶走下来才发现,外面原是荒山野岭,距县城还有十几公里。车站是在一个高坡上,坡下是条破烂不堪的油路,一台路过的大货车正颠簸着发出刺耳的噪声。向站前一位守在货摊前听着评书打盹儿的中年男人打问了方知,下班车得20分钟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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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里戴眼镜的老者正立着翻一本书,见我走近,并未多说,示意我进去看就是,免费。我注意到他身后书架和眼前的柜台上,摆放着数套最新版的《平凡的世界》。想来知道此地所卖的书定然不会便宜,只扫了一眼又问了闭门时间,就匆匆步进院内。

    我对建筑不懂,说不好路遥纪念馆算什么风格。外观西式,门窗的圆弧拱形顶又像窑洞,当是外来与本土的一种结合吧。这倒符合路遥的一些特征。当年读路遥的《早晨从中午开始》,他在文中提到爱喝浓咖啡,而且说自己从来不午睡,说外国人没有午休习惯。当时看了他的书,我找了点磨得粗粝的像用碾子碾得头茬棒子面一般性状的咖啡,用饭盆煮了一盆,又放了一小把冰糖,只喝了两口剩下全倒了。又梗着脖子不睡午觉,坚持没俩礼拜也放弃了。咖啡不喝也就算了,不午休的习惯没坚持住,我很是气馁。连伟大人物的一点习惯都建立不起来,还能指望弄成点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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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念馆门面墙上,整齐而又凌乱的浮现着活字印刷一样的方块和字体,正是《平凡的世界》开篇里的一段文字。步入门厅,迎面是一座铜色的塑像。塑像上,路遥站在一块巨石(黄土地)上,扛着一杆硕大的钢笔,做思考状。再向里,按年代顺序,墙上悬挂着各个时期路遥的照相,他和友人的照相,以及简单文字介绍。墙下的玻璃展柜里摆放着他在不同时期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用具,和刊登过他有代表意义文字的期刊,以及不同时期各种版本的单行本,文集,自选集,等等作品。在《平凡的世界》展柜里,我还发现了,1995年6月,我在正定三中曾买过的土黄色封面,加大红色腰封,腰封上写着——茅盾文学奖字样的版本。如今,收有《人生》《惊心动魄的一幕》《早晨从中午开始》等篇目的那个本书还在,《平凡的世界》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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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念馆内陈设整洁考究,布置细腻大气,处处展示着这个苦难辉煌的作家一生的不寻常。馆内东北角上,立着一尊真人还原的蜡像。蜡像头发浓密随性,戴着一副宽大眼镜。他披着一件米白色开领风衣,双臂自然地抱在身前,右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纸烟。他立在一张浓茶色的老式书桌旁,望着馆内的来人。书桌上放着摊开的一本稿纸,一只烟盒。看样子他正在思考孙少平或是田晓霞的人生抉择,少时坐下就要继续书写。

    《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路遥描述过他在铜川煤矿创作《平凡的世界》的情形,由于时间紧迫,我没顾上留意这个蜡像所还原的路遥的生活一角是不是在铜川煤矿写作时的情形。当年读《早晨从中午开始》,他写的是创作中的艰难与孤独,可我心里升起的却是无限的向往跟憧憬。

    有一面墙,展示的是路遥去世后,各界人士祭奠与缅怀的文字,和参加路遥追悼会的情形。书法届我认识的不多,但陈忠实和贾平凹的字,不陌生。在这些照相和大字里,有一张放得很大的路遥的照片。照片里路遥穿着格子衬衫,样子粗糙的夹克,右手指间标志性地夹着纸烟,正俯视着望着他的你,或我。这张相的下面摆放着一本硕大厚重的留言册,随手翻几页,净是天南海北来此瞻仰缅怀的人写的各种话语。坦白讲,虽然差不多每页都有字,但文字松散,留白大量空间。我凝视路遥良久,又见四下无人,快速从包里捞出一支笔,脸红脖子粗的匆匆写下一段话——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失眠,是在阅读《平凡的世界》之时,其时我16岁。那种震撼,那种强烈的共鸣至今仍在脑际回响。远来至此,一为瞻仰,更是为对自己人到中年的一次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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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路遥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多大年龄,他去世时年仅42岁。42年的人生,他用如椽巨笔写下了影响深远的不朽巨著。反观小我,虽年已不惑,却仍是一块擦屁股都嫌剌得慌的土坷垃。堕落至此,几乎没脸在人前提说,竟在16岁就看过他的书。

    对路遥纪念馆的参观是匆忙的。早上七点从石家庄北站上车,下午三点左右到达清涧站,又转两次车,在纪念馆下车时,差不多五点半的样子,而闭馆时间是六点。除了天色,时间的匆忙也使得此行不那么圆满。不过,我来了,到了,也看了,心里是安然的。我明确知道,这趟行程不为玩,不是为慵懒地去消遣,去释放,去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中那些新鲜的一叶一花的美好。可你要说,我就是为了来到路遥曾经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上,找寻那些曾经让他深情热爱的点滴生活气息,或是为了接近他,甚至站在他的相片前与他对视,试图通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能让我在现实生活里得到些启发,显然,又有些牵强和不理智。嗯,或者,我是要用这种行为来告诉被现实搞得晕头转向,傻逼呼呼的自己,看,你丫的还能用这样的神经表示个性。

    路遥故居位于纪念馆对面的坡上。低矮破旧的木门紧闭着,院墙也不高,可以看见人去屋空的几孔依坡而建的窑洞。院门和里面一孔窑洞的门边悬挂着两块颜色不同的木牌,写着路遥故居字样。院子里靠墙的一株枣树吐露出青嫩的叶芽,黄昏的风吹来,枣树的枝干轻轻摇摆。恍惚间,似乎依稀听见孙玉厚一家黄昏里的对话,闻见灶膛里柴草的炊烟。 一种悲悯和哀痛的情绪从心里悠悠地升上来,升进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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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路遥家院门外,回望着隔路而建宏伟的纪念馆,以及河对岸已经下班关门的路遥书苑。阴沉的天气里,浓重的暮色正压下来,远远近近的黄土山梁上,稀稀落落的绿色正被灰暗淹没。脚下的210国道上,川流不息着运煤的重型载货车。路遥,一个活着的时候无比艰难,经历种种生活磨难,又英年早逝的作家,给活着的人留下了多少财富啊。一个人,一个精彩的人,人生虽然短暂,却给这个世界带来了难以量化的改变和推动。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呐,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呐。

    来纪念馆,坐的是清涧到绥德的区间班车,当时卖票师傅就说,这是最后一班。纪念馆到清涧或绥德都不近,可我时间无法腾挪,只能硬着头皮走。一路走一路踅摸,找着看是不是有住的地方,实在走不了就随便凑合一宿。可直到下车,一个宾馆或招待所都没看见。不忐忑不可能,可也没太在意。一个大老爷们,哪不能挨一宿,实在不行就去老乡家碰碰运气。我到时,参观者就我一个。不多会倒是又来了几车本地口音的男女老少。我又盘算能不能搭个便车,可等我从故居那边下来,最后一台正拐弯上国道,我没好意思跑过去拦车。木屋里的老者下班察觉到我的不知所措,说,还有班车,不用着急,路边等即可。我谢过老者,头就扭向来的方向等去绥德的车。当此时,河边一台雪佛兰赛欧调头停在路边,开窗问我何往。见他头向来路,我当即表示,清涧。

    路况不好,但小车到底比班车舒服很多。一上车,我先问车资。开车人语音介于普通话跟方言之间,连蒙带猜倒是也能听懂。哥们听我提钱,正色诚道,不可提钱,能这么远来看路遥,对路遥的感情就是我们的财富。听说我是从石家庄这般赶来,他婉言拒绝车资,并表示,能来看路遥的人,情感都非同一般,我们建纪念馆和书苑,本意正在此处。哥们叫刘小涛,正是路遥纪念馆的负责人。小涛是个热情但有节制的人。一路上车多路窄,虽然距离不短,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围绕着路遥的话题,倒也不觉乏味。随着暮色深浓,零星飘起了雨丝。车到清涧县城,小涛又热情地把我放在一间本地特色小吃店的门口,这才离去。

    小吃的门头写的是二小煎饼,先还纳闷,煎饼不是早上吃的吗。等把一份十个小煎饼端上来,我才恍然,感情这种煎饼是用荞面做的类似米皮又卷了肉或菜,更严重的是,煎饼菜要凉着吃。桌上放着一只小号脸盆般大的玻璃碗,里面盛着大半碗漂着酸沫的茶色凉汤,说是叫做酸汤,也凉着喝。我坐在桌前,看看饭,又看看门外沉下来的夜色跟越来越越绵密的雨,肠胃里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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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网上找了间汽车站旁的经济旅馆,导航上显示2.6公里。在家时只要有时间,早上都会连走带跑溜达一段距离,又想着头一次走在异乡小城夜间的街头,说不定会别有意味。雨虽然下着,也不像很快要张狂起来的情势,我决定步行过去。清涧县城里有清涧河,不大干净的河水只在河道里有很窄的一道水流。除了河,还有不规则的土山土梁,上面还有不少建筑。夜色里望着山梁楼宇上的灯火,好像模糊星斗。方向我是全乱着,真正是找不到北。形只影单的一个异乡神经病男人,走在陌生街头,脑袋里乱得五荤六素。走了一公里,腿肚子累得想转筋。有心打车,已经走这么远了,实在亏得慌。就这么纠结着总算走到汽车站。办完手续进屋直接摔到床上,一点都不想再动。简单洗漱后和衣而卧,刚躺下没多会,窗外路边一个五音不全的女人荒呛走板的唱起歌来。迷迷糊糊间听出,全是江湖口水歌,毫无韵味。你说你唱点陕北信天游多好。

    次日,时间要比前一天宽松。我要去此行的第二站,2015版《平凡的世界》拍摄地,绥德县满堂川镇郭家沟村。

    简单用完早餐,坐上清涧到绥德的班车。

    星散的雨依然在落。我庆幸出门前查了天气,穿了厚的夹克。车到绥德汽车站,又坐上去往郭家沟的车,十点半左右下车。下车的地点距离郭家沟有大约两公里的路,没别的,继续步行。雨天暗淡,氛围倒有了,只是用手机拍照的效果就不太理想。通向郭家沟的柏油路路况很好,沿着西侧的黄土山梁一路过去。

    我从包里掏出在绥德车站买的据说是此地特产的一种干饼。一口下去,干饼真叫干,倒是够酥脆,一口就干了个七零八落。嚼着干饼,喝着半温的白水,冒着雨丝,闪躲着不时驶过的一色的陕牌车辆,一时竟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走在里哪部戏里。

    过了一处高铁桥,向西绕个弯再向前去,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右手边百十来米外是条宽阔河道,河道里水流细弱。河道再向右,舒缓的黄土梁卯前高低错落,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仍有人烟的窑洞。山梁上和窑洞前的稀疏的树木绽着青嫩的叶片,一两孔窑洞的顶上还袅袅地升腾着灰蓝的炊烟。有狗子正懒散的冲着这边汪汪地吠叫。顺河道向远处望,柔和的黄土山卯的曲线上,灰暗的云层无声地撕扯出片片浅薄,那浅薄里的光线竟隐隐散射出既刺眼又柔和的天光,让你觉得,那片薄弱的云后就是水嫩的青蓝。处在这样的情境里,我不由自主地昂首挺胸,向着远处深深呼吸,仿佛嗅到了双水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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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向前一程,郭家沟村就位于右手边河对岸山梁坡下。穿过一道挂着双水村字样的木质牌坊,沿着一条不宽但整齐的青石板路走不多远,就看到村口的三孔石桥。桥下潺潺流水,却并不清澈。一个老妇正在水边浆洗衣物。同昨天的情形一样,小长假刚过,村里看不见外人。过了桥,村口的一面高墙下,一字排列着七八个无人值守的食档推车。高墙上沿,却有人正在慢条斯理地砌砖,原来,那是他家院墙。村人对我这样的背包客,早已司空见惯。有的扫两眼径自去做自己的事,有的连看都不看。我喜欢他们这样。

    不用打问,各处景点都有明确的木质指示牌。比如孙玉厚家,王彩娥家,孙玉亭家,田福堂家,双水村党支部,双水村小学,等等。凡是在电视剧里出现过的院落与地点,都已经变成这个国家3A级景区的支撑点。低矮的院墙,破败的窑洞和门窗,无不流露着老年间的时代特征。许多院墙都是用一片片的小石板或小石块堆砌而成,整个村子的窑洞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连接这些院落的路有的窄到只能容三两个人同时过。底下的房顶连着上面人家的院子,上面人家的房顶又延续着更高层窑洞的院。按着指示牌,转完大部分院落,这个期间又有新的游客加入进来。新游客都是结伴,像我这样单蹦的一个没有。有人就有交谈,何况来的又是有故事的地方。于是,双水村的上上下下便多了些围绕着《平凡的世界》以及路遥的攀谈,和杂沓的脚步声。

    双水村党支部,窑洞里还住着人家。见有人来,主人指着门口挂着剧照的窑洞请我进,说看免费,照相5元。于是我就5元在门口跟窑洞里留了几张照片。虽然拍得并不中意,可他收的是景钱,我也不好多说。除了党支部,再就是田福堂家那个院也有人住着。那个院跟那排窑洞显然是双水村最排场的了。结实干净又鲜亮,一看就像干部家的做派。那家女主人推荐我用餐,又到屋里把剧中出现的炕跟炕桌指给我说,看,在我这吃饭,就坐这张桌上。语气跟神情,就好像在这吃个饭就能跟电视剧中的人物发生点关系似的。我倒有心尝尝此地风味,可又一想,我就一个人坐那吃,只为拍张照片,不够别扭的,终归还是没让她做。孙玉厚家那孔窑洞,有人租着卖点本地小玩意,其他有些院子,比如孙玉亭家院门开着,屋门锁着,干脆就是一孔早已废弃的窑洞。村子并不大,散漫地转完差不多也就12点左右。   

    我行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思绪散乱。坦白讲,我没看过电视剧《平凡的世界》。原因有这么几个。第一,人近中年以来,只看电影不看电视剧,浪费时间。第二,《平凡的世界》播出后没有引起如小说一样或者接近的广泛社会反响。第三,很少有改编后的作品能超过原著带来的强烈触动与震撼。来双水村可以说是瞻仰路遥纪念馆的顺路,捎带脚。我行走在这些电视剧里出现过的,貌似原始却已经非常商业化的环境中,心头没有反刍的倾向,也没有多少有机的联想,反倒又生出了昨天在路遥纪念馆时的悲悯与哀痛的情绪。一个活着的时候那么难的人,却给这么多没多少相关的人留下了巨大的难以衡量的财富。与梵高的境遇类似,这个世界的吊诡与对人的捉弄,就是这样令人唏嘘,令人惋惜,令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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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双水村时,雨仍在下,远处柔软山峦上的云天却在亮起来,使得河道旁的村庄和农田有了豁然开朗的气象。接下来,我要返回绥德县城,在那里吃过午饭,然后在绥德城里走走看看,三点半左右搭班车去火车站,等待5点30分开往石家庄北站的火车。

    1995年10月的一个平常的夜里,月亮在云朵里时隐时现,仿佛一只不想流露真实情绪的眼睛。我躺在正技沿街一侧三楼的上铺床板上,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着,久久无法入眠。那时,我正在读一本书,名字叫做《平凡的世界》。那一夜,我失眠了。

    2019年5月7日,小长假刚结束,我坐上开往陕西清涧的火车,开始一趟蓄谋已久,却又行色匆匆的行程。直到上车的头天夜里,我还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此时,非要有这么一趟出走呢?所谓说走就走的旅行所需具备的客观条件,我除了时间上多少有些自由度,其他如经济支撑,心情铺垫,或者还有工作或是事业的需要等等,都不足以形成有形有状的动因。火车穿行在山西陕西交界的路段时,经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隧道,让人觉得列车本就是行进在无边的黑暗里,一闪即过的光亮只是距离遥远的小站上寂寥的灯光。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久久注视着舷窗外的黑暗,心头弥漫着深浓的彷徨与茫然。

    火车到达北站的时间是夜里10点30分,下车的人很多。夜风把搅拌着腥臭的食物的熟悉气息吹过来,我的身心瞬时被昨天早上卸在这里的粘稠的现实包裹住,几乎窒息了胸口。便如此,晃着僵直的老腰,心头仍是升起一股俗不可耐的,还是TM家好的感觉。我装出一副经常出门散漫随意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随着人流流出车站,流进停车场,取车径自回家。

    水上公园旁的夜市还没散,泰华街路东那家欢喜龙虾依然有人在欢饮。我把左手伸出窗外,让清凉的夜风从指间极速划过。仿佛我是一直就这样开车走在石家庄的街头,没离开过。仿佛两天里经历的人和风物不过是一场难追究竟的梦,很快就会从脑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2019年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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