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敏
黛秀最近神秘兮兮的,逢人便说村头的那口老井张开了嘴,还有不远处的那棵老柳从树洞伸出了手…,听得人脊背发凉,不等她说完话人就逃的无影无踪了。
没有相信她,她感觉很沮丧,一边寻找着可以倾述的对象一边嘟嘟囔囔蹒跚而行,不知不觉来到村口。
今天村口聚集着一群男人女人,他们静默地站立着,偶尔会有人低头窃语,偶尔又有人比比划划,每个人心中的猎奇都从眉眼间飞射出来,齐刷刷投向挖掘机的长臂,他们对长臂每一次挥动都回应着屏气后的唏嘘,黛秀也伸长脖子去看,老柳树周围已经挖出了好几个深坑。
再一次的唏嘘声响过后,黛秀已经坐在土坡上了。她蜷缩成个虾米状,枯槁的手努力支撑起皱皱巴巴的下巴,雪白的头费力地仰着,一双曾经很撩人的眸,觑向不远处婆娑的柳树影。
树影有些诡异,一半枝叶茂盛,垂丝轻荡,白絮飘摇,像生命的舞蹈又像这多年来她纷乱的心绪,落到那些的头上肩上,他们浑然不知,或者说毫不在意。然而更像冬天的雪花一样会融化掉;
而另一半糙干皱皮,像极了电影里秃鹫栖立的空枝。黛秀忽然感觉到,真的有只无形的秃鹫立在那里,窥视着她即将嶙峋的外壳,揣摩她肺叶发出冽风样的呼吸,嗅着她身体散发古怪的味道,随时都有可能飞过来咀嚼她似的,一阵惶恐袭来,黛秀打了个寒战!仿佛这一辈子的倦怠,似她身下深邃的老井曾经吞噬她肉体一样一下子吞噬了她的灵魂。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娇小美丽的身体一跃而起,紫衣飘然而落,直到被井口吞没,激起硕大的水波,撞击井中的石壁啪啪作响。
没有呼救声只有撕心裂肺的冰冷,穿透肌肤,深入骨髓,大脑恍惚,四肢麻木,直到意识也冰冷如水,一切才安静下来。安静的井水依然清澈无比,倒影着蓝天白云间,飘着黑色的头发和紫色的衣襟。
远处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喊声,碰撞着小村庄初醒的晨曦动荡不安:哥,黛秀跳井了。闻声而来的人们回应着呼喊声,涌向村口的老井。
老太太你知道老井吗?”凤姑打断了黛秀的回忆,凑近她的耳朵大声问。
“啥?烙饼?不是烙饼我包饺子”。黛秀欣喜地回答。
“不是,我是说,你是村里最老的人儿了,能知道老井具体的位置?”凤姑表现出极大的耐心问。
“嗯嗯,伟志今天回来,我给他包饺子!”黛秀更加热枕地回答凤姑。
“我说老井,不是伟志。”凤姑无奈的喊。
“是伟志回来,不是给他烙饼。给他包饺子,伟志就爱吃饺子,呵呵!黛秀也很无奈地解释”。
“真是老糊涂了”凤姑嘀咕着悻悻的走回挖土机那里。又指使挖掘机东挖一下,西挖一下。
黛秀似乎明白了,凤姑在挖50年前被石磊用大青石板封住的老井。老井就坐在她身下,可没人知道,她也没说。
凤姑挖了一会儿不死心又过来问黛秀,老祖宗,我要出马,得找到老井,只有你知道老井的位置,你就告诉我吧!
黛秀猛然站起来,那速度和她耋耄之躯一点都不相符,可她真的就那样站了起来神秘兮兮地说,老井张嘴要吃人的!会吃了你的!弄得凤姑尴尬不已。
不仅挖掘机的长臂每挥动一次就是一张钞票,两天里她要掏出多少张票子啊!想想票子凤姑肝都疼。要是找不到井口,出马的事就泡汤了,即将成为男人女人们饭后的笑柄。
凤姑开始坐立不安,杂乱的内心使她的眼神飘忽,手脚无处安放,转身扑通跪倒,对着老柳树如同一尊做佛的树洞连连磕头,弄得围观的男人女人不知所措。
只有黛秀神秘兮兮地看着凤姑,说,我也给柳树磕过头!真的,在我十三岁的时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