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西边有一条沟,南北向。向南通到河里,是周围村庄下大雨时退水的通道。那时沟里有水,水中有青草,有蚂蟥,有蝌蚪,有青蛙,有蛇,有泥鳅,有小小的鲫鱼。
沟不太宽,可以跳过去,两腿一撇能够横跨。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装草的篮子横在沟里,两脚撇开,站定,移动,从下游往上游,篮子沉底,最好刚刚触到淤泥,这是技术活,练得多了,你就能掌握。拖动,浅了,竹篮子打水,空空如也;深了,半篮子淤泥,清理费半天。
篮子里水草,拣出,扔掉,蚂蟥,扔掉,蝌蚪,扔掉,泥鳅,留下,鲫鱼,要的就是它!
蛇很聪明,看见我,老早溜了。我不怕它,它不待见我,还是各自为安,互不见面吧!
我对鱼有超乎寻常的喜欢,对于抓鱼比其他任何事都来劲。很多年,梦里都是捉鱼的场景,有时用篮子,有时用鱼竿,有时用网。其实我在吹牛,我没有用网的经历,梦里怎么可能会有?
那些小鲫鱼太小,只大拇指那么丁点,我们叫它奶鲫。吃,够塞牙缝,油钱,柴钱,功夫钱,敢算吗?
奶鲫虽小,该有的都有了!是鱼的样子!我就喜欢它被装进我空的洗的干干净净的罐头瓶里养着,自由自在游动的样子。它真的自在吗?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看着它,我开心。
怎么能看够呢?睡觉的时候都恨不得抱在怀里。那得大人肯!
我想它在瓶子里是待不惯的,没几天就会翻白肚皮。它还是喜欢宽广得像我们村子西边那条沟一样的大河。
空空的瓶子摆在那里,总是缺点什么。总要有点什么。再去抓!
沟里水流平缓,召集人马。找一段认为有鱼的,边上撅草,搬土块,筑坝,两头一起开工。
心不能太黑,两头筑坝距离不能太长。上游不断来水,坝还没筑成,水还没有舀干,上游堤坝冲毁,前功尽弃,白忙活!
经验都是在多少次失败与成功中总结出来的。我们说不清,但我们知道距离。
上游水停了,一个人负责看着上游堤坝,不断加土加泥。剩下的人,使劲舀水,下游堤坝外放篮子,所有舀出去的水都经过篮子,篮子编得很密,流得出水流不出鱼!
使劲!使劲!使劲!
有使不完的劲儿!脸上泥水,身上泥水,湿透了,没看见!
大太阳,没看见!庄稼地,没看见!
水少了,更少了!看见有鱼游动了!
继续舀,使劲儿,使劲儿!
只剩下泥了,水草都趴在泥里,我们让它们趴着的。顾不上它们。
抓在泥里游动的鱼。
还是小的,像拇指大小的,没有大的,一个都没有,真的,一个都没有!
还是稀奇,还是高兴!
上边的人喊:拦不住了,水来了!
拎起篮子,带着战利品,上岸!
坐下来,安置我们小小拇指一样的鱼,看上游洪水瞬间冲毁第二道堤坝,扬长而去。
趴在泥里的水草,瞬间直腰,在水里摇摆起舞,得意婀娜!
腿上痒痒的,挠挠。什么东西粘在腿上,一只蚂蟥,年轻的蚂蟥,牢牢地吸在皮上!
我们在抓鱼,蚂蟥在抓我们!我们是它们的食物,多好的血啊,干净有营养,逮住了,狠狠吸一管再说!蚂蟥是多么执着的虫子啊!
扯,蚂蟥是光的,软的。用指甲掐着扯,疼,疼!松口!扯下来,扔远点儿,玉米地里,离了水,看你横行!
战果,拇指大的鲫鱼!有点可怜!
哪里会有大的鱼呢?大鱼藏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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