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片营地，无尽令人沉醉的绿色围绕着它。古树葱葱茏茏遮掩了我们的营地，青草繁茂滋长阻断了我们出没的痕迹，所以将军把这里叫做绿营。
“四年了，我来这里已经四年了……”站在灰军帐外，心里泛起了一层又一层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面前的练兵场上数百个光着上身，手臂上扎着绿布条的大汉在烈日炎炎下不知疲倦的刺、劈、砍……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蕴含着迫人的气势。我知道他们的无可奈何的愤慨，我知道他们坚定不移的复仇之心。我和他们一样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绿营。绿营给了他们生命，给了他们复仇的希望。
2
我十六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大山之中的一个朴素的山镇里，平平淡淡。如果没有那场灾难，我想我会就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岁月如苍狗乱窜而我也渐渐老去。也许我会和客栈老板的三女儿一起白头到老，幸福美满，守着客栈直到死去。
但是生活没有如果。
那场灾难来的很突然，我们没有丝毫的准备，土匪就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的啃噬了我们的镇子。父亲让我进了地窖，自己却转身去和土匪拼命。在黑暗中我听见了父母亲死亡时喊我的名字，我又好像听到了客栈老板三女儿撕心裂肺的惨叫。一时间，哭喊，嚎叫禁锢了整个镇子，血色的风尘笼罩了过来，如星空般浩瀚的绝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里。我躲在黑暗潮湿，恐怖的地窖里瑟瑟发抖。洞口仿佛有水滴落，一缕没来由的烟尘装着满身的血腥拍打在我的脸上。
我昏了过去。
3
州府来了人，正和将军在灰军帐里商讨剿灭土匪的大计。
第二天，州府的人离去，约定好第三天剿灭土匪时和我们南北夹击，时间是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我们仇恨且热血的双眼时。
第三天，我们趁着初阳还未破晓，天空尚未清明时悄悄摸向了土匪寨。高大阴森的古树伫立在我们身旁。我们走过的地方草叶上的露珠滴落地面和着被露珠洗净的纯绿拉开了一道道活明或浅的清鲜微凉的痕迹。林子里很静，只有几点荧光在绿林中闪烁，消失了踪迹。
将军打仗多年，察觉到了不妥，但不明白哪里不妥。
天空的黑色迅速褪去，如同打碎了盖在天上的墨色玻璃，清明转瞬之间便降临。
太阳未曾投下任何一缕，喊杀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4
酒馆里，将军面色暗红早已不知喝了多少碗酒。清风带着窗外的露水卷走了将军身上的酒气，他迷醉的深红的眼睛闪烁着一丝清醒，泪水不自觉的浸湿了衣襟。泪眼通红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嗫嚅着引来他的一阵叹息：“都死了----”
我们中了埋伏，土匪早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弓箭从四面八方袭来，数百人只剩下我和将军逃了出来。我们不知道州府的人有没有支援，反正绿营是没了。当我和将军穿着破烂的衣裳相互扶持着走进城时，守城的士兵轻蔑地朝我们笑了笑，屁话都没留下。
我们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将军痴狂的大笑，仿佛才明白似的。癫狂的笑声引来饮酒人的侧目，但当他们看到我俩身上的衣服时，都显现出了难以明状的心情，是同情？是无奈？还是悲哀？无所谓了。
渐渐地将军清醒了过来，刚刚的败仗和被算计没有在他脸上露出一丝痕迹。见我一脸的失落、悲伤和灰心，反而和我调笑起来，聊起了家常。好像失去了理想和动力之后才发现家永远是最令人温暖的地方。我讲起镇子被屠戮前的生活，惨白的脸上带着灰暗的凝血闪烁着别样的温馨。我告诉他我还有一个相好，是客栈老板的三女儿。他愣了愣，失声大笑：“你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雏？”我罕见的脸红了，带着惨淡，看上去一定不是很英俊。
他用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仿佛带兵时的英雄气概有上了身，大喝：“走，我带你去开荤！”
5
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可惜青楼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他们可以诗酒歌舞，风花雪月，但我们不行。所以我们进入了一个便宜的沟栏，虽说是便宜点的，但里面的姑娘却一点也没丑多少。目光在众多姑娘中闪烁，挑花眼了，但当我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姑娘时，我愣住了，我死死地盯着她。那个姑娘，我无比熟悉的姑娘，我认为早已死去的姑娘竟出现在了这里。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我，震惊同泪水一并滚落了出来。她激动地向我扑来，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泪水相互交融。她突然用力地想要推开我，我愣了愣丝丝的抱住她没松手，只是不停地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将军在一旁恍然大悟，嘴角带着凄凉的微笑。他把他剩下的全部放在桌子上，大喝一声：“这姑娘我们带走了。”霸气十足地拉着我们往外走。
6
我和三娘（就是那个姑娘）在十字坡落了脚这里离我们的镇子比较近。她还是做了以前的行当，开了间客栈。而我则跟着她打打杂，种种菜园子。
开店没多久几个土匪来我们店里喝酒，被三娘用迷药弄晕之后剥了皮，并非我不阻止她，而是她看到土匪时眼里的疯狂让我都感到害怕。我没有问她遭遇过什么，不想问也不敢问。打那之后，江湖中就流传出一句谒语：金钏牢笼魔女臂，红杉映照夜叉精。母夜叉之名也牢牢地和三娘捆绑在了一起。
原以为这就结束了，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挺好。但没想到三年之后来了一个手绑绿布条的大汉，他说其替他家将军带句话
“兄弟，我绿营东山再起，可否来助我一臂之力。”
我问他绿营在哪，他说二龙山。我问将军姓甚名谁，他说：花和尚，鲁智深。
奇怪，将军什么时候皈依了佛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