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电影《燕尾蝶》镜头与色彩
作为日本,乃至国际影视界中映像派,作者类型导演的代表人物——岩井俊二,通过这部电影,让我们充分认识到,《情书》绝对不是他所谓的“巅峰”。除了前者的浪漫主义,在像这样现实主义的电影中,岩井用他敏锐的视觉,与丰富的情感,同样表达出了现实主义电影中,大多难以企及的一种情感高度,与思想内涵。
而作为其艺术知音的摄影师——筱田升,同样用其精湛的镜头语言,展现出了岩井眼中,这逐渐落寞,萧条下来的银都。该片获得了日本电影学院最佳导演,摄影,女主,女配等多项奖项。
首先,让我们先看电影整片使用的基调色彩。国内经典《霸王别姬》中,整片中的程蝶衣,都始终有一层柔美白皙的光晕衬托,表现出了其性格的温柔,并且结合了当时的时代,也暗示出了后面的悲剧。而《燕尾蝶》则是始终都有一种苔藓绿,一种憔悴的灰色光影,隐隐约约地从开头到结尾。是的,没有一个其中的角色与人物逃掉,无一例外。
苔藓绿。既然说起苔藓,那么我们都会知道,苔藓本身就是生长在角落,边缘,阴暗之地的一种生命力坚强又脆弱的植物。这些描述,对于银都里这些“外来者”不都是如此吗?他们怀抱着各自的理想与愿望,然后被这里始料未及的一切,异化,折叠与撕扯,最后只能呢喃自语,神志不清地与周边人讨论天堂或是地狱。这与《霸王别姬》不同,这无论是形式上,还是深层内容上,都透露着导演对于日本憔悴破碎的精神生活,一种抹之不去的悲观主义。
而结合剧情,我们不难分析,苔藓又不缺一种讽刺在其中。似乎导演就在说,“现在银都(日本)人的精神与生活态度,都如此的鄙陋,肮脏和无序,而你们这些外来者,始终都还向往着崇洋媚外,奢靡主义。”是啊,这些肮脏卑微的苔藓,不也是在反衬那些,不知足,整天充满白日梦的人的愚昧吗?
其次,在光影的运用上,让我想起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窗外等类似场景的曝光。《燕尾蝶》同样如此,在楼梯缝隙,在寄宿卡片楼里,在人潮涌动又逼仄的街道上……我们能经常地看见,光影出现过曝的类似情况。那些在夸张的光影下,特写出来的一张张憔悴的,迷茫的,隐忍的脸。导演想表达什么呢?
从影片的开头和结尾的介绍,我们能知道。时值日本经济爆发的大时代,此时日本的资本厚积薄发,货币与各类产品的优越性,在国际上有了极大的比重,与地位。本来活在这个时代当中的众人,其生活应该是幸福的,美满的,充满希望的——所以会有过曝光影的暗示。但那特写镜头下的脸庞,为何截然相反呢?原来我们明白,过于饱满的生活(光影),真的会让我们置身其中的人,脸庞模糊不清,行走的身影飘忽不定,前方的道路也扭曲狭隘(背摄镜头,人物前方道路景深焦点靠后,模糊不清)。
所以到底是人束缚了这个时代,还是这个时代束缚了人?
然后,在雅佳纹身的片段中,雅佳在医生的引导下,回忆起了与燕尾蝶初次邂逅的场景。可我们能看见,那片段中的色彩,以及镜头的运用,都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人物与场景都是运用的锐化后的对比色,而镜头也始终都是摇晃不定,闪烁失焦,偶尔会切到雅佳母亲在“接客”的场景。偏偏又在,只有特写灯罩上的燕尾蝶时,细节清晰可辨,色彩正常。
我想,这反而是暗示出了本片的主题,也是导演想表达的精神——人的存在性。“存在”本身是一个极度抽象,深邃的词汇。但从这回忆中,我们不难看出。
雅佳被母亲连带来日本淘金,而母亲因意外先行离开。最后孤身一人行走于肮脏的住所,人群,鸦片街这样的地方。连自己的回忆,都已经异化,变质成这样了——人连自己最重要的记忆,都已经如此这般。那现在存在于这银都中,来自世界四方的“第三文明”人,或者残存的第二文明者,他们又算什么?他们会不会也是最后,那近景镜头中,童年的雅佳关上窗户,折断了翅膀,郁郁而终的燕尾蝶呢?也是那个古怪的医生——没有翅膀的燕尾蝶?
但虽然之前的这么一大堆,我都在讲这部经典中,导演可能会想表达的一些悲观与思考。但我想,整体上,岩导对于这样的一群“银盗”,是带着喜爱与歌颂的。
电影中那些看来肮脏龌龊的元盗们,却一样拥有美丽的梦想,并可以为之牺牲一切。这就让我们看到了影片的另一方面:歌颂人们为梦想,不惜牺牲的理想主义精神;和对死亡的泰然处之。 尽管充满了悲剧色彩,在为飞鸿的死感到酸楚的时候,我们也应看到阳光灿烂下的“青空”,最后镜头留下的红润侧脸的古力果,与之外的天空升起的朝阳。
至少在那里岩井俊二还为人们留下了一片梦想中的家园。
尽管我们都是没有翅膀的燕尾蝶,但我们依然保持着本心的秉性——生也唯美,死也唯美。
这是《燕尾蝶》的骄傲,也是导演对于处于精神危机中的现代人,一次温柔的警告——钱很重要,可生活才是我们的生命。如果可以,就做一只美丽的蝴蝶,不要断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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