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相吸,我很抱歉。

作者: 王为己 | 来源:发表于2017-12-27 01:18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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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见到苏郝是在一个飘满颜料酸臭味的夏天。

    高二那年暑假我半路出家,决定走艺术生这条路。而在我妈几番打听下,我去了一个开在酒店里的画室。画室隐蔽在高楼耸立之间,承包了酒店的三四楼。

    三楼是招待室以及办公室,满怀艺术气息,惨白的聚光灯下布满色彩浓郁的油画,墙角处放着一个压缩的低配大卫,低廉又浮夸。

    而四楼则是画室,一间间小小的房间,一条满是污水渍的走廊,墙上都是干裂了且看不出颜色的颜料。那本就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凶杀现场……

    1.

    我在楼梯拐角处撞见苏郝,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以及他的“奸情”。

    他高高瘦瘦,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寸,隔着他抱的女孩,露出一只细长的丹凤眼。脚上登着一双黑色AJ的球鞋,那双鞋我喜欢了很久,但我妈嫌贵死活都不肯给我买,因此我记得格外清楚。

    他当时正在亲一个女孩,长头发,离子烫。女孩被苏郝搂在怀里,背对着我,看不清长相,只记得她在苏郝怀里显得格外娇小。以至于接吻的时候她要使劲垫着脚尖。

    空气里满是尼古丁的味道,白色的烟雾从他指尖散出。有点呛眼睛,吸进鼻腔里泛着苦涩。

    我快步走开,毕竟撞到别人接吻总是尴尬的,可脑子里却在想这个男生还挺帅的嘛。

    2.

    办好手续,我去了415。

    画室内乱糟糟的,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像是被一炮轰了的马蜂窝,呜呜泱泱的让人心烦。

    老师则坐在靠门边的桌子上打游戏,吝啬的扫了我一眼。便让我带着画具去他的斜对角,教室的最角落——垃圾桶旁边。

    而我的前面坐的就是苏郝,他已经回到了教室。

    我环视了一圈,没看见那个离子烫。

    老师突然头也没抬的说道:“苏郝,帮下新同学,教教她怎么排色表,下午画色彩,上课前让她弄好。”

    我前面的男生低咒了一声“妈蛋,真麻烦。”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叫苏郝。

    他有些不情愿的转过身来,给我讲颜料的排序表:“我给你拍下我的色表,你照这个顺序把单盒的颜料一个个挖到大颜料盒里就行了,下午要用,你快点弄。”他的声音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抽过烟的缘故还有点嘶哑。但却像他的人一样,给人很干净的感觉,听着很舒服。

    说完苏郝就转回身去画他还没画完的海盗,铅笔摩擦在画纸上哗哗的。可没画几笔他又低声骂了一句:“麻烦”。便转过身来拿起多余的铲子跟我一起挖颜料。

    直到吃午饭,我才知道这是个多么大的工程,我们两个人弄了将近三个小时。

    刀子嘴豆腐心,我在心里暗骂着。

    3.

    高中时期的朋友还算是好交吧,学艺术的人更是简单易懂,喜怒都写在脸上。没过几天,我便跟画室的人打成一片。

    但我很少见到苏郝,他基本来上三四天课就会失踪一段时间。而我总是可以透过他的空位,看到倒数第三排那个满是头皮屑的后脑勺。

    “大美,苏郝平时不上课吗?很少看到他诶。”我问着我的厕所伙伴(结伴上厕所的好友)。

    “苏郝啊,他是个民谣迷,经常请假带着他的小女友去看音乐节。

    再加上他画画有点小天赋,家里也不差钱,上大学肯定不用愁。老师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假就准。

    苏郝平时又能玩,所以来画室的次数少之又少哟……”大美一边小心翼翼的削着炭笔一边漫不经心的讲着。空气里满是炭笔的飞屑,吸一口气,它们便冲进我的鼻腔,我的肺部,呛的慌。

    4.

    时间过的飞快,像是想抓却不能拥抱的风,拂过你的脸颊又飞快消失。

    我依旧很少见苏郝,他还是满中国的跑,去追还没火起来的赵雷、去追声音空灵的陈粒……而在画室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联考、校考。

    我们很快就回到学校学习文化课,进行最后的冲刺。苏郝也回了自己的学校。

    相处一年半,如果说他很少上课,那我们之间的交流就是很少很少。依旧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老关注他,是那白色的尼古丁下他干净的短寸?或是他嘴硬心软的做派?

    或是一个少女懵懂的心。

    5.

    度过三个月炎热疯狂的假期,在大学报道的前一天,我收到苏郝的微信,他跟我考上了同所大学——一个南方城市的普通二本。

    而我再见到他,是在女生宿舍,他拎着行李箱进了我对面的房间。我在408,他在407。

    苏郝是女生。

    在画室一年多,我竟然不知道“他”是“她”!

    是因为他鹤立鸡群的身高?还是他根根分明的短寸?我不知道。

    6.

    漂泊在外的学子总是需要归属感才安心,而在这一点上苏郝终于像个凡人。我们作为同乡又是一个画室出来的学生,亲切感自然更胜一筹。

    如果说楼梯间是我们的相识,那宿舍门口应该就是我们相知的起点。

    从军训开始苏郝就格外照顾我。中间休息,他总多带一瓶水来找我。我们坐在塑胶跑道上,顶着头上让人晕眩的太阳,谈着从未谈过的心。

    “我跟杨丞菁(他在画室的女朋友)分手了,我们暑假一起去了趟洱海,当作分手旅行。她北上去了吉林,我南下来了南昌。她不肯接受异地恋,说太苦太累受不了。”苏郝平静的讲着画室分开以后的事情,顺便倒了点水在手上,搓了搓被晒得发热的脸。

    灼热的阳光很快把水汽蒸发。就像他说的话,很快被风吹的不见了。

    7.

    苏郝因为性格原因,很快便跟男生们称兄道弟,打篮球、泡吧、打游戏,他依旧作为男人一样活着。但他没有再谈女朋友,我知道他是忘不了杨丞菁,可他身边多了个小尾巴——那就是我。

    他出去玩总会带着我,泡吧喝酒吃饭聚餐。打着亲属的名号也坚决不准别人对我劝酒,他记得我喜大酸大辣,不吃洋葱,不吃蒜苔。他还会去看音乐节,回来会给我带各式各样的纪念品跟小礼物。

    可旅行从两个人变为一个人,我有提过陪他一起,但苏郝拒绝了。可能这是他对杨丞菁的执念吧。

    这样的他让人心疼。而我则被照顾的像个小公主或是小仙女。那时我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细心,只因我们是朋友而已。原来苏郝以前不是高冷,而是他从不把感情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我的心虽为他萌动过,但还是放下了当初的念想。说到底我终究是个俗人,做不到跨性别的爱情。

    可我会为苏郝难过,他这么好杨丞菁怎么舍得不要他?

    8.

    有天夜里,苏郝叫我出去喝酒,看得出他心情很差,没有往日的嘻嘻哈哈,有些沉闷,像十五的月亮被藏在云里,昏暗的不透光亮。

    “大猫,你知道吗?我爸今天喝多了给我打电话,他说他知道我是同性恋。

    我爸以前从来没说过我的穿着打扮,我以为他只当作我打扮中性,可他现在跟我说他知道!”苏郝趴在吧台上,手里握着酒杯,晃动的酒波光粼粼,像极了他透着水光的眼睛。

    “我爸以前是警察,现在从商,身边认识的有高官也有富豪,他这一辈子都好面儿(要面子),也一辈子都活的堂堂正正,可你知道吗?到老了,他因为我被人戳脊梁骨!”此刻苏郝已经喝的迷迷糊糊,话也说的颠三倒四。我在他语无伦次的话里听着他从未表露过的心酸。

    人们常说故事与酒最配,可却不知道这样更容易让人落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苏郝,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灯红酒绿的苏郝,也会有这样的撕心裂肺,这样的不知所措!

    我握着苏郝的手让他别喝了,可苏郝反握住我的手。周围喧闹的音乐,尖叫的人群震的我脑子发晕,我只记得他的手那么用力的握着我,像是需要从我身上吸取勇气一般,紧紧的、使劲的,拼命的。

    “大猫,他们跟我爸说我不正常,说我是变态,说看见我跟女孩在酒吧前接吻。我爸一直都知道。可他说不想给我压力,他想我活的快乐!那些本该压在我身上的嘲讽压在他上,他要怎么抬起头来!他的腰板要怎么挺直!我真的不在意别人对我说三道四,可是我受不了别人这么说我爸!

    你说我爸他为什么不骂我!他凭什么去替我背那些压力!我不要他的理解!我要他骂我啊!”苏郝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身上有了女生的味道,这一刻的他像握不住的风,轻轻一吹就会散了。原来坚强不过是柔软生成的茧,每个人都有自己空难的黑匣子,不是不想打开,而是打开了就是血肉模糊的自己。

    那些不同的保护色,是张扬或是嚣张,是咆躁或是冷漠,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脆弱。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同情,而是不伤害。

    9.

    酒醒后的苏郝,让我觉得那天夜里的他仿佛是一场假象,是一个幻影。他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他。

    但自那以后苏郝开始留头发,他没有去刻意打理,也不会去修剪,就让他的短寸野蛮生长。

    这时我才意识到苏郝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要的从不是酷与帅。以前的他只为自己而活,现在的他则在肩上扛上了爸妈。

    他会带着他不论不类的打扮去酒吧彻夜狂欢,他也会男不男女不女的跟我去小吃街,喝一碗肉少得可怜的牛肉汤。

    他好像没有变,真实的那么清晰。

    可他又好像变了,笑容里有了牵强。

    10.

    大三那年,杨丞菁从温暖如春的北方来了我们这个阴冷潮湿的南方。像高中时期的她那般张扬,冲进教室拥抱苏郝,就如当年他们不在意别人眼光在楼道里接吻一样。

    她忘不了苏郝——一如苏郝忘不掉她。

    我很难说他们之间的爱是否畸形,我只知道他们很勇敢,一样的勇敢。

    世人是如何看待同性之间的爱情?是理解还是鄙夷?是感叹或是凝望?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真心的相爱就算不被认同也应该被尊重……

    苏郝休学了,他问他爸要了一笔钱去了洱海,他想在那开一家客栈。我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到学校。毕竟他只要再坚持一年就可以毕业,但他没有。

    我虽替他惋惜,但我选择理解。

    因为我知道他一直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就像以前他想走就走的旅行一般。

    苏郝,那个自我到清晰的“男孩”。我想写下他的故事,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但我希望有人能理解他。

    我坚持给苏郝用“单人他”,因为在我心里,他是个真正的汉子。他自始至终都敢做敢当,敢爱敢恨。他有刀子嘴豆腐心也有无微不至的关怀。

    有时我会想,他要是个男生,我一定要跟杨丞菁争一争,难怕苏郝最后还是选择她。

    我曾看到这样一句话“罐头跟鱼说,这里很安全,没有鲨鱼,没有渔网;可鱼说,这里很辛苦,没有海,也没有我喜欢的珊瑚礁。”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选择,只要不后悔,那就是正确的。

    11.

    前天夜里我们视了频,他已经留到脸颊的头发又剃成了短寸。

    他告诉我他正在联系装修队,也许很快客栈就会开张了,他希望那时我可以去看看。

    “大猫,你知道么?我真的没法离开丞菁。其实,本来在留头发的时候,我想就当为了我爸,努力做一个正常人,但前提是我的人生里不会再有杨丞菁这个女人。

    可我爱她。再见她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像是重生或是复活。我忘不了她。

    我不想有人再去嘲讽我爸,所以让我躲起来吧,藏在这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说我懦弱也好,说我没用也罢。但这辈子我想为自己而活。

    生活不是只生而为人就可以,还要活过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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