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绿围裙觉察到日子过得异常缓慢。城市里的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广播电台里的主持人们每天都在为市民们打气,倒数着雨季结束的日期。
一部分感到身心压抑的人们从家里奔到健身房和练歌房,此时此刻,他们最需要的是出汗和呐喊。
一天晚上,绿围裙坐在咖啡馆的窗前,那时店里只剩下两位客人,他们各安一隅地看着书。店里安安静静的。距离打烊的时间也近了。绿围裙怀抱着那只黑色的孟买猫,若有所思的坐在窗前。
小花猫的腿已经结痂了,此刻它正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绿围裙看了它一眼,它目光松散地望着地面。也不知它在想什么。
她将视线又转回窗外,看到一个穿着单薄的男子在雨中慢跑着,雨水穿过梧桐树稍,打在他的前额上,和汗水混为一谈。绿围裙看着他从窗前跑过,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她叹了一口气。
那天慷慨解囊的男子再也没有打来问候的电话,几次三番地,绿围裙按捺着要和他联系的冲动。距离上次接到他的电话,又近一个星期了。绿围裙真想听听他的声音。但又告诫自己不可那么莽撞。
这件事竟打破了她的作息规律,让她在深夜辗转反侧。日复一日地,她竟越发地消沉下去。
可最先发觉她消沉的却不是人类。而是白猫。白猫敏锐地觉察到绿围裙的情绪特别像自己刚刚被阉割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没有人甚至没有猫清楚它内心的彷徨、忧伤、绝望。它在绿围裙的脚下走来走去,偶尔发出“喵喵”的询问一样的叫声。叫得绿围裙又慌又气,恨不得朝它软绵绵的肚子踢上一脚。可再一看它仰头呆萌的样子,又作罢。
可白猫依旧不依不饶,它一会儿趴在通往树屋的楼梯上,一会儿又跑来绿围裙的身边打转。连同尾巴翘得老高,在她的围裙上扑来扑去,掸灰一样。绿围裙的脾气被它撩拨地越发暴躁了。
傍晚,赵安妮从“颂”咖啡门前路过,她照例向店里望了望。透过密布雨水和哈气的车窗,她看到白炽灯的微光,衬托着院里那棵柿子树孤单的轮廓。
车子从咖啡馆的门前渐行渐远,来到了南北高架上,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空中车道,人们的时间再次停滞在这里。广播电台被派上了用场。有的人听起了多年以前的老情歌。有的人依旧在天气预报的栏目里追踪着迷失已久的太阳。
雨刮器奋力地摇摆着。车窗前的景象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赵安妮更换着广播电台的频道。当她听到一个清脆欢快的女声时,她停了下来。
“亲爱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小黎,树洞倾听的小黎,人生无论阴晴冷暖,我们与你在一起!如果你有心事,如果你需要倾听,可以拿起你手中的电话,向树洞吐出阴霾,找回崭新的自己。”
女主播的话音刚落,一个热线电话就接了进来。
“哇喔,小伙伴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女主播说。
“小黎姐姐您好!”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一个高中生。那稚嫩向阳刚过渡的声线听起来似乎刚刚度过青春期变声的阶段。
“哈喽,树洞的小伙伴您好!有什么心事需要倾诉吗?”
“我失恋了。”男孩忧伤地说。
“哦,听到这个,小黎姐姐真是难过。”
“她是我同桌。我喜欢她很久很久了。上个星期我和她表白了。她很开心,她说她也喜欢我。可是这个星期一放学,她和我说,下个礼拜她就要和父母移民去加拿大了。我和她才刚刚开始一个星期不到,我就失恋了...”男孩难过地说。
“小黎姐姐很理解你的感受,失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伴随痛苦的一段里程。”
“是的,长这么大,我就喜欢她一个女孩子。”男孩肯定地说。
“那女孩子对你说了什么呢?方便和小黎姐姐说吗?”
“她说,她也舍不得我和老师同学们,可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然后,她哭了。我的心里很难过,我不想失去她。看不到她,我连学习的动力都没有。”
“嗯,小黎姐姐听下来,女孩子并没有要和你分手的意思,只是,她不得不去远方生活,是这样吗?”
“是的。可是她去了加拿大,我就很难再见到她了。”
“嗯,距离上,确实要比同桌的间距要长很多。”
“我觉得日子也会比以前更漫长了。小黎姐姐你懂这种感受吗?”男孩叹了一口气。
“嗯嗯,小黎姐姐明白的,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日子会变得漫长。”
男孩子又接着叹气。
“我不知该怎么办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和喜欢的人分开这么遥远的距离,确实是一件很心塞的事情,每个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难过上一段日子的。就算是小黎姐姐也不会例外。不过,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小黎姐姐对你的建议是,眼下,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然后,好好学习和成长,当你成为更优秀的自己后,如果你依然喜欢她的话,可以去加拿大找她啊!”
小黎清脆悦耳的回应,在男孩子的心里打开了一扇天窗。男孩茅塞顿开。
“是啊!”男孩的声音不再是忧郁的了,“谢谢你小黎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谢你,聪明的小伙子!”
“还有,小黎姐姐,我可以去机场送她吗?”
“嗯,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送的。”
“嗯嗯,明白。那我不纠结了!”
“不用纠结。向美好的初恋致敬。”
男孩带着被修复的心情挂断了热线电话。
此刻,赵安妮车前的雨刮器依旧在工作,雨水给了它存在的意义。它一刻也不想停滞。
那个叫小黎姐姐的主持人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一个女孩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主持人引导再三,她才把一件事说了个大概:
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她和一个男子救了一只猫。那只猫伤得很重。花了很多钱。
“小猫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腿好些了。脾脏的伤还没有去检查。我这里一天到晚的忙,等到忙完的时候,就下班了。所以还没有带她去检查。”
女孩在电话那头解释着她对猫的伤情怠慢的原因。她的声音很小,或许是电话的信号不够好。声音时断时续。这些都影响着主持人对她倾诉主题的判断。
“嗯,一只受了伤的小花猫,坐标靑梧路118号,需要爱心人士帮助送医定期检查,资助后期治疗费用。树洞的忠粉们,如果有空闲可以踊跃支持一下哦!”
“不是的,主持人。”女孩在电话那头还想再说什么。
主持人等了又等,然后她笑着说,“没关系的,有爱心的姑娘,谢谢你收留了那只猫。这个城市因你的爱心而更美好,谢谢你的来电。树洞倾听,会继续关注你和小花猫的故事。”
女孩极不情愿地说了再见,心里扔在嗫喏着“谢谢”两字,可一丝不苟的导播人员却再也等不下去了,另一个电话接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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