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恋
有的时候，害你落泪的，不是经年的一厢情愿被幻灭，而是幻灭之后，你依然走不出来。
——《风雅—木子风》
1
木子风看着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心情沉了又沉。
程凡的话犹在耳畔:“木子风，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我爹捡回来的，严格来说，你和我程家的那些家仆佣人没有任何区别。”
木子风诧异的看着面前的程凡，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大哥，你这是怎么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程凡冷笑:“木子风，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程家二少爷呢？你听着，从今日起，你什么也不是，我们不是兄弟，而是主仆关系。”
“我不懂，我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那么多，这究竟是为什么？”
程凡面无表情，正如这寒冷的天气：“兄弟？如果是兄弟，就不会去打扰小雅，木子风，你现在还敢说我们是兄弟吗？如果不是因为程家的关系，你能有机会接触小雅吗？”
木子风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原来你喜欢小雅？可是我认识小雅真的不是因为程家二少爷的身份，是因为我们的身世相同，所以才会互相怜惜……”
“够了。”程凡打断了他的话，“木子风，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知道小雅是谁吗？她可是城东首富庄员外的掌上明珠，她是一个出生就自带光环的千金公主，你觉得你能拿什么配得上她？你觉得小雅会看上你这样一个寄人篱下的低贱下人吗？”
木子风愣住，内心一阵抽痛，耳畔犹如千万只蜜蜂“嗡嗡”作响，他不可思议的往后退着：“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小雅不会骗我的，不会的……”
他突然转身跑开，拼了命的跑着，他要去寻找一个答案，他要当面问小雅，他要她亲口说出的答案。
他终于看到了城东的那座庄院，一座堪称华丽的庄院。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沉，越靠近一分，他的勇气就会减少一分。
如果，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也许一切还是美好的结局。
如果那天，他没有推开那扇门，故事的最后是不是会有另外的发展？那么，他最好的兄弟也许不会成魔，他最爱的女子也不会失去光明？
2
三年前的冬天，依然飘着鹅毛大雪。木子风无意中又听到程府佣人在讨论自己的身世。言语之间，满是不屑，也有一丝怜惜。
有人说:“别看那二少爷现在风光无两，可终究是捡回来的外人，程府这么大的家业，怎么也不会交给一个外人。”
有人说:“程凡少爷英俊潇洒，能文能武，二少爷又是一个外人，这以后的地位只怕会尴尬。”
这些话语，木子风早已司空见惯，从懂事起，他都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每一次听闻后，他都不断的提醒自己，要认清自己的地位，摆正心态，程家对他有恩，一定要知恩图报。那时候，他懂得一个道理，将自己的锋芒藏起来，绝不能让自己比程凡优秀。
那一天，他的心情很低落，漫无目的地一直朝着城外走去。他蹲在雪地上，埋着头，他想让用冰冷来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他需要这样的冷静。
“这么冷的天，你蹲在雪地，很冷吧！”
木子风抬起头，便看到了一个女子站在他前面，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好看的眼睛盯着他一直看。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如果相信我，你可以讲给我听的。”见他不说话，女子试图打开话题。
木子风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子，慢慢地起身，不自在的笑了笑:“谢谢你！我叫木子风。”
女子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你可以叫我小雅。”小雅说话的时候，带着无尽的温柔，柔到足以融化地上的皑皑白雪。
那一天，不知为何。木子风的情绪变得很脆弱，多年来构筑的坚强，一瞬间土崩瓦解。他对她说了自己的所有身世和经历，认真到毫无保留。
而她仔细聆听着他的诉说，湿了眼眶的告诉他:“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是被抱养的。所以我们同是天涯人，所以我们以后互相鼓励，这样我们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从那一天过后，木子风便陷入了那片温柔，无可自拔。他开始变得精神起来，任凭流言蜚语横飞而过，他依然风淡云轻。
每个月，他都会和小雅相约在城外。每次见小雅的日子，他都视为珍宝，视作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3
木子风的反常，引起了程凡的注意。程凡自小就知道这个半路来的弟弟是被捡回来的，可是他从来不会因此瞧不起木子风。当程老爷子将木子风带回家的时候，问他愿不愿意多一个弟弟。
程凡使劲的点着头，拉过木子风的小手:“子风，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我会做一个好哥哥的，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看着木子风的反常，程凡拍着他的肩膀调侃:“怎么了这是，我的弟弟是捡到什么宝贝了？”
木子风难得的一次像女子一样的娇羞，脸上悄悄爬山一抹红晕。
那一刻，程凡才知道，他肯定是有了意中人了。
只是程凡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住在木子风心里的人，会是小雅。
那是庄员外的寿辰上，程凡第一次从小雅的口中听到了木子风的名字。
她问他:“程凡，子风怎么没来？”
程凡惊愕:“木子风？”
“是啊！子风不是你弟弟吗？他怎么没有来？”
程凡心里猛的一惊，她竟然叫他“子风”，这份殊荣，就连自己都未曾得到过。木子风怎么会认识小雅？他的心里渐渐开始有了一丝不安。
也就是那次寿宴过后，他对木子风的态度开始变了。兄弟之间开始出现了罅隙，再也回不到从前。他开始派人跟踪木子风，他要了解木子风的一举一动。每每想到小雅叫木子风名字时眼中的温柔，他的胃就开始收缩，随之而来的是渐渐加深的恨意。
派去跟踪木子风的人，传来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随着那密集而又真实的消息，他的恨意越来越浓，他决定主动出击，放手一搏。他先是去求爹，软磨硬泡，又再三表明自己非小雅不娶，程老爷乐见其成，本就有意，当下乐呵的合不拢嘴。准备好厚礼，去庄家提亲。
亲眼看着爹爹带着聘礼离开，程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冒着鹅毛大雪，他约了木子风在城外见面，地点就是木子风每次和小雅相约的地点。
4
木子风赶过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大哥，什么事这么急，非得约在这么远的地方。”
程凡看着气喘吁吁的木子风，讥诮的笑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很熟？”
木子风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坦诚令程凡出乎意料:“嘿，你倒真是诚实啊。”
“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们是兄弟，大哥有什么难事可以跟我说。”
程凡似乎对“兄弟”两个字格外的抵触，他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声音冷如冰窖：“木子风，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我爹捡回来的，严格来说，你和我程家的那些家仆佣人没有任何区别。”
木子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得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是程凡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他顿时如坠冰窖。
程凡的声音依然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木子风，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程家二少爷呢？你听着，从今日起，你什么也不是，我们不是兄弟，而是主仆关系。
兄弟？如果是兄弟，就不会去打扰小雅，木子风，你现在还敢说我们是兄弟吗？如果不是因为程家的关系，你能有机会接触小雅吗？
木子风，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知道小雅是谁吗？她可是城东首富庄员外的掌上明珠，她是一个出生就自带光环的千金公主，你觉得你能拿什么配得上她？你觉得小雅会看上你这样一个寄人篱下的低贱下人吗？”
冷冰冰的声音，就像锋利的冰刀，一刀刀割在木子风的心上，他拼了命的跑着，耳边的寒风“呼呼”而过，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感受不到疼。
每靠近一步庄家大院，他的勇气便会减少一分。
5
木子风在门外徘徊许久，每一步都走得犹如千斤重。
他敲开庄家大门，和善的管家听了他的来意，眼中略过一丝疑虑，还是放他进了门。
当那扇门轻轻打开，木子风愣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屋内的人。
“子风，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程老爷子的声音，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子风，你怎么来了！”几乎是同时开口，只是小雅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惊喜，她激动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木子风硬着头皮，颤颤叫了一声“爹”，用手轻轻抚过额头，“爹，您也在！”
“嗯，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待爹把事情商量好了，同爹一起回去吧。”
程老爷子转向庄员外:“老夫今日来，正是为了犬儿的亲事来专程向令千金提亲的。”
庄员外心里早有几分明了，看到那被搬进来的彩礼，便知来意:“程老爷客气啦，小雅与凡儿本就是天作之合，当时亦有过指腹为婚，只是孩子们渐渐大了，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好，程老爷今日能来，说明时机已经成熟，可谓锦上添花。”
木子风听着，内心波涛翻涌，他再也顾不得礼节，从座位上站起来:“爹，您是要给大哥提亲？”
“怎么？有问题吗？你大哥和小雅从小相识，当时两家还指腹为婚，现在看来也是天作之合。”
木子风看着小雅，小雅也看着他，只是小雅的眼神中有着一丝不解和惊讶。
“小雅，你告诉我，这是他们逼迫你的，是吗？”
小雅有些莫名:“子风，你再说什么呀！我有点不理解。”
“你根本不想嫁给程凡，是吗？”
不及小雅回答，程老爷已经发怒:“放肆！来人，把他给我押回去。”
木子风被几个人制住，他挣扎的来到小雅面前，突然变得有些冷漠:“这么说来，你所说的那些身世，都是骗我的？你只不过是可怜我，你跟他们一样，打心里根本看不起我，你也只是觉得好玩。”
小雅这时才明白他眼中的冷漠，或许那是一种绝望。她哭着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觉得好玩，我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的。”
木子风冷笑:“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吗？那程凡呢？他和你是什么？”
程老爷实在看不下去，重重的打了木子风几巴掌。将他一脚踢了出去。
木子风重重的摔在地上，嘴角不住地沁着鲜血，脸上毫无表情，他已心如死灰。
小雅却在这时跑了出来，扶起他，含着眼泪:“子风，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木子风看着她，眼神里又有了一点光:“那……你爱我吗？”
他终于问了出来。三年了，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爱”这个字。
直到此刻，小雅才完全明白他今日的反常举动。原来他爱她。
看着小雅错愕的眼神，和不知如何回答的窘迫。木子风终于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程凡的话又浮现在耳边。这次，最后的一点光明已经熄灭，他真的绝望了，一如三年前雪地上的自己。
6
木子风被程家净身出户。就像丢弃一条死狗一样，毫不留情。
木子风离开程家，第一个地方去了城外，那个他与小雅相会的地方，只有那里，有他一生最美的希望。只是他到的时候，程凡已经等在那里了。
“木子风，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子风感慨的叹气:“大哥，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若早知道只是我一厢情愿，我是不会跑去想要找个答案的。对于你来说，我根本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程凡满意的大笑:“木子风，你凭什么染指我的小雅？就你这样的低贱奴仆，还想吃天鹅肉，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连奴仆都做不成，我要让你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乞丐。”
木子风愕然:“你就这么恨我？”
“当然，只要我一想到我未来的妻子，被你这样的下人染指过，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我就想要你生不如死。”
木子风摇了摇头:“大哥，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怪小雅，你要恨就恨我吧，小雅是真心爱你，你千万不要让她伤心。”
程凡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怒火又起来了:“怎么？心疼啦，我告诉你我不仅要让你生不如死，我更加不会放过她。”
木子风还想做最后的解释，从来坚强如他，竟然第一次跪在了他的面前:“大哥，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小雅真的是清白的，求你不要迁怒于她。”
程凡错愕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他:“木子风啊木子风，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下跪，你不是从来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吗？好啊，你给我磕头吧，磕到我满意，我就答应你放过她。”
木子风竟然毫不犹豫的开始磕起了头，每一次都用了极大的力度。
“够了，程凡。”
两个人都循声望去，从一棵大叔后面，小雅慢慢地走了出来。
程凡顿时慌了:“小雅，你……你都听到了？”
小雅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走过去，扶起仍然跪在地上的木子风，搀着他一起慢慢地离开，越走越远。
7
当小雅对着木子风说，“子风，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这样，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吧。”
木子风本已绝望的心却在那一刻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并没有想到她那句“照顾”也许只是出于愧疚，而不是因为爱。因为此刻的他，太需要这样的希望，他太需要这样一份温柔。他毫不犹豫的点头，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灿烂。
只是天大地大，真的有他们相守的地方吗？
程凡无时无刻都在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回想小雅对他冷漠的眼神，回想小雅搀着木子风离去的身影，以及她眼中看木子风时的温柔与深情。
他的内心越来越扭曲，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仇恨，他开始选择不择手段。
美好的日子总是那样短暂，犹如绽放的烟火，美丽却不能持久。
当程凡带着众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他们两人相互依偎，在众人的注视下，犹如砧板上的鱼肉，显得弱小无比。逃亡，注定是一场失败的闹剧。
只是才半月不见，他们几乎已经认不出程凡。此刻的程凡身形消瘦如柴，脸上扭曲的让人可怕，双眼之中没有了昔日的清澈，只剩下满满的恨。
小雅护在木子风前面：“程凡，我想你真的错了，我当初之所以帮助子风，不是因为我同情他的身世和遭遇。当他对我诉说你们的兄弟之情，对你都是满满的赞誉，他说过，你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作外人，而是一直护着他。可是为何会走到今日的局面？”
程凡不为所动，冷冷的讥笑：“你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子风，你真当我是傻子，才会以为你们之间是清白的，若不是他程家二少爷的身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你。小雅，听话，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小雅也冷笑：“程凡，那日在城外的大树后面，我听得一清二楚，你心里根本就接受不了我和子风之间的关系，你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事到如今，你就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程凡的声音变得咆哮起来，“我会带你回去的，但是木子风，今天必死无疑。”
……
8
三日后，程府大院，红毯铺地，灯笼高挂。程家与城东首富千金庄小雅喜结连理。
花轿中的小雅，没有一点新娘子的喜庆，她双眼无光，耳畔依旧响起木子风的话：“小雅，不论你是否爱过我，我今生只有你一人。你若是为了护我性命而嫁给程凡，我是绝不会苟活于世。”
也许直到此刻，她的心里或许依然没有爱上木子风，但是她知道自己如今一点都不爱程凡。
当花轿落在程府大门。打开花轿的那一刻，程凡精神几近崩溃。
轿中的新娘无力的倒在那里，嘴角沁着鲜血，脚边是一个精致的瓷瓶。
程凡抱着他，第一次知道心痛的感觉：“你宁愿死，也不要嫁给我。”
小雅吃力的牵出一丝微笑：“程凡，我曾经爱过你。而我至今或许依然都没有爱上子风，我对他一开始只是纯粹的想帮他，他需要关心和鼓励，需要有人帮他建立自信。可是后来的你实在变得可怕，陌生，让我不敢再爱你了。”
程凡的眼中不再是深入骨髓的恨，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看来是我错怪了你，我的一念之差，害了你，害了子风，也害了自己。”
小雅用力的笑出来：“好好活着……程凡，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吗？”
“恩，你说。”
“把我和子风葬在一起，他比你更需要我。”
……
9
一年后，在邻近的城里。人们看到了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牵着一个漂亮的女子，从两人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非常恩爱。不过唯一遗憾的是，那个女子是一个盲人。
“子风，前面是不是有卖花的，你给我买一束吧。”
子风宠溺的拂过她额前吹乱的发丝，笑着道：“好，小雅的鼻子越来越厉害了。”
小雅骄傲的仰起头，笑容灿烂无比，正如那娇艳的鲜花。
看着如此多娇的小雅，子风不禁感慨:“小雅，你越来越有魅力，也越来越漂亮了。”
小雅微笑:“子风，你知道吗？我要感谢那毒药只带走了我的眼睛，没有带走我的心，更没有失去你。因为如果我用眼睛看你，我可能不会爱上你，而当我用心看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两个人紧紧相拥。相互搀扶着走向远方。
眼睛只是看世界的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小雅用另外的一种方式，一样活得精彩。
她用心感受世界，用心宽容一切，也用心爱着子风，同时感受着子风对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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