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

作者: 我也曾想过我能活得热烈 | 来源:发表于2017-05-04 18:25 被阅读1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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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小时候听哪个老人说,变天不是都要下雨的,只要南边的天还亮堂,天就不会落雨,而南边的天先暗下来,天必定落雨。于是往后的很多年一直到现在,变天了,我总是下意识的向南抬头看去,南边的天是否也跟着阴沉下去。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去考究这个说法的准确性,阴天的时候抬头向南老天,成了我和独自和阴天较量的密则,而关于南边的天空如何与是否下雨的关系,从来不是我在意的事情。

    变天了,那就快些回家;下雨了,那就打伞出门。

    风雨来临前紧凑的步子是大街上难得的一次节奏的统一,我从小就是那个不寻大众法则的人。小学下午四点半便放学,制造了许多我与伙伴在往返无数遍的乡间田埂的寻趣时光,还是同样的一个下午,变天要下雨赶紧回家是短头发语文老师放学前给我们的警告。那是我第一次见这样慌张又一致的步伐,跟在伙伴们的中间兴致勃然,排队走在田埂上我可以不必注意杂草沟渠,应该说我已经顾不上看路了,队伍是朝东的,我撅头朝南看,南边的天果然没有全暗下来,乌云还被尚存的太阳勾勒的形致有趣,于是我停下拉着身后的伙伴一起向南看,这朵云像什么,那朵云像什么,伙伴含糊的应呼了我兴奋,继续跟上队伍的步伐,大伙都赶着回家,我落下了队伍,看了好久的天。那也是五月的一个下午,田里的稻苗最是旺盛,我在田埂里望向南去,五月变天的下午没有风,那几朵云一直到天黑都是同一个形状,我赶在天黑前又捡回原先的步伐。

    还是小时候,在乡下读书的两年里,没有像样的一双鞋子,没有吃过一次像样的早饭,从没撑过,能挡风雨的伞。我不爱呆到家里的房间,下雨不能出门也不爱一个人待在房间,于是我跑去蹲在隔壁伯母房间的门口角落,在织毛衣的伯母眼睛飞快的在手头针线和小彩电视剧之间来回的扫,过了很久才看见我,她停下来先撩了下头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用那只手朝我招手,怎么蹲在那里,快进来。我没那么高能好好坐在四角排骨凳上,一般都是侧打下凳子坐一个架角。天越来越暗,抬头的两片透明瓦片外的天时橘色的了,伯母房间后窗外是后山小竹林,竹叶和竹竿被风吹打的,偶尔有枝叶吹上瓦梁,伯母不开灯,手里织着毛衣没有停过,其实她完全不必看手里织的东西,眼珠子还是飞快的来回扫动。电视机里放的也是橘色调的一部外国电影,讲的英文我完全不同,跟不上字幕只能认真的坐着,画面的尺度很大,激吻,男主解开女主的妹子扣子,这算的上我人生的第一部性启蒙电影。天暗了好久,最后黑了,我雨天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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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的小城有一座坐南朝北的山,叫南山,不到山腰处有一座寺庙,坐南朝北。瓦羽飞檐青山如铁是我每每向南看的景。山不高,没有仙雾缭绕,偶尔下雨极度阴湿天的时候雨雾能遮去半个山顶。山本是小城最南的地标,在城市规划大开发之前,本也是最高的仰望。所以根本不必疑问,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如何准确无误的把头抬起朝向南边。

    外婆是一个极其慈善的人,每月的初一十五必定到寺庙朝拜,除非病得不能起身,但必定会在客厅厨房神像灶神前叨念忏悔。我偶尔早起能赶在外婆出门前和她一起上香,拜则要心诚,我做其他的事情都是粗枝大叶,但对上香拜佛这件事一点都不敢马虎。跟着外婆挪着步子,在座为大,所以我们每次的叩拜都是向南,极为虔诚的跪拜,走到佛像前低头颔首,把事先准备好的硬币投入功德箱,双腿膝盖平对在跪垫蒲团,背一定是弓着的,头磕下时要挨到垫子,双手也平摆在膝盖两边,连磕三个头,动作要极慢才显得足够心诚,最后还要双手合十在佛像面前祈祷良久,如果这个菩萨收到的朝拜多,或是你对这个菩萨许下的愿过大,那一定是要献上贡品的,小则为台前烛火添满香油,大的话要看你此行心有多诚。

    外婆去世后就再没有在平日里的初一十五去上过香了,但每年的中秋我都必定要行此一番,这一天向南的诚心,是仪式感罢,也是为了纪念,祈祷掺入万分真诚,祈祷南山众佛能给自己和身边的人一生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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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年我都生活在同一座南方小城,小城叫南康。南有康宁祥和,南来康华繁盛。生活在小城的人,从说不出对小城的喜爱,离了小城的人,恋恋不忘小城的好。

    在小城的更南边,沿着国道一路往南,是一座更为平静的小镇,南安镇。去年和今年春日时分我有幸两次拜访南安小镇。都是和一两个骑友一起骑行过去的。两城不过相距五六十多公里,我用双脚踏骑三个小时便完成了到达,骑行的过程是愉快的。一路南去的决心,迎面吹来的风很干净,骑友间的谈笑很干净。

    小镇很小,在镇西边的寺庙塔顶上便能望尽全城,一条小河横贯镇中心,高高低低的居民楼,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狭小破烂,而是整齐有致的排列,站在高处的人全然是另一番体察。整个小镇在春日阳光的笼罩下更加祥和安宁。

    4

    生活在小城,可没有守住小城。我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在阴天的时候抬头向南望去,楼房林立街道纵横找不到方向感,更多的时候是忘了抬头看天。

    南边的山早被房屋挡去了视线,外婆过世多年,我住在街道中心的宿舍,不管晴雨,每天都要按时出门,不顾南北,只管到达。南边响起一个声音,一个誓言,一个没有回响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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