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到《且介亭杂文》中的《隔膜》,笑安逸了。
自古以来,老百姓津津乐道者,无非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最完美的故事,莫过于皇帝老儿保媒,准确地说叫“赐婚”。然而皇上开的婚介所不可能随随便便给某才子保媒,赐婚的前提,是该才子高高地中了状元。
有趣的是,《清代文字狱档》中记载了一桩奇案:“冯起炎注解易诗二经欲行投呈案”。
案犯冯起炎,是山西临汾县的生员,听说乾隆爷要去谒泰陵,便身怀著作,在路上徘徊,意图呈进,这家伙“形迹可疑”,有可能被当成了刺客或者上访人员给抓了起来。他的著作没啥好看的,好看的是他对皇上的请求。
原文是文言,很长,且从略。
说梗概:
冯起炎有两个表妹,一个十七岁,东关春牛厂长兴号三姨父张守忭的二女儿,正好是待字之年;另一个是杜五姨母家的小凤,十三岁,也是老二,父亲叫杜月,家住本京东城闹市口瑞生号。两个表妹冯表哥都喜欢,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表妹不喜欢表哥。冯起炎饱读读书,知道皇上爱民如子,说是如果陛下肯帮忙,只要派一个人骑上快马,当天赶到地方找地方官打听一下:“东关春牛厂长兴号中有没有叫张守忭的?”如果有,这件事就搞定了。再问:“东城闹市口瑞生号中有没有叫杜月的?”如果有,也搞定了。把两个表妹搞定,臣的心愿就了啦。
冯起炎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马踢了,要么就是才子佳人的小说看多了,居然幻想着天子保媒,一举拿下两个表妹,左拥右抱,结果没进洞房,进了牢房,还去了远方。
直隶总督袁守侗认为,冯生员“胆敢于圣主之前,混讲经书,而呈尾措词,尤属狂妄。核其情罪,较冲突仪仗为更重。冯起炎一犯,应从重发往黑龙江等处,给披甲人为奴。”
仪仗是什么?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仪仗就是警车开道。冯起炎连这个常识都不明白,这就是“隔膜”。
鲁迅先生读罢《清代文字狱档》后叹道:
满洲人自己,就严分着主奴,大臣奏事,必称“奴才”,而汉人却称“臣”就好。这并非因为是“炎黄之胄”,特地优待,锡以嘉名的,其实是所以别于满人的“奴才”,其地位还下于“奴才”数等。奴隶只能奉行,不许言议;评论固然不可,妄自颂扬也不可,这就是“思不出其位”。譬如说:主子,您这袍角有些儿破了,拖下去怕更要破烂,还是补一补好。进言者方自以为在尽忠,而其实却犯了罪,因为另有准其讲这样的话的人在,不是谁都可说的。一乱说,便是“越俎代谋”,当然“罪有应得”。倘自以为是“忠而获咎”,那不过是自己的胡涂。
连做奴才的资格尚未具备,公然请求皇上替自己保媒,冯起炎的确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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