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学校放了三天假,六月白天都待在前院大娘家,本等着学校假期结束就回去上学呢,结果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来找六月,这人是同一个村里的,论辈分六月管他叫哥。这大哥说自己兄弟在北京打工,自己准备过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活干,已经和北京那边说好了,过几天就要走,之所以来找六月是因为得了六月母亲的嘱托,六月母亲原先在家里时和他兄弟媳妇处的不错,现在两家人都在北京,所以偶有联系。
六月母亲知道家里有人要过来,就想顺便让人把六月也给带过去,省钱又省事儿。不然要自己专门回去一趟接六月来北京,往返一个来回花钱不说还耽误功夫。六月母亲知道自己不在家,六月一个人在家这学也上不成,况且六月下学期的费用也没有了,这不就准备让六月到北京算了,等到了北京再合计六月上学的事情。于是六月在家里找齐了自己所有能穿的衣服,装在一个干净的蛇皮袋子里跟着这大哥一起走了,坐着绿皮火车晃晃悠悠的一路往北。
两人在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漫长路程后到达北京火车站,六月跟着同村的大哥出了火车站后又转坐汽车,一路上高楼林立,道路宽阔而平整,车辆行人川流不息,这与农村相比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直到六月跟着同村大哥见到母亲。这里是一处出租屋。六月看见母亲的那刻就想扑到母亲怀里去,可又觉得不好意思,何况有那么多人在场,最后只是眼睛泛红地叫了声妈,然后走到母亲跟前站着,一句话没说略低着脑袋。
大人们已经你来我往的寒暄起来,其中的两口子在通州市区里卖菜,摆着个菜摊子,比去工厂上班自由,但是需要起早贪黑的,天不亮就要去进货,然后每天摆个流动菜摊。出租屋是一个大些的单间外加一个做饭的小厨房,厕所是公用。两口子生有一儿一女,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顾着。众人吃过饭后又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六月母亲便起身告辞了,大家都是忙人,自己回去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就不耽误各自的功夫了,说着便带着六月走了。
六月和母亲两人乘坐汽车,又转坐了一辆三轮车才到了真正住的地方,这里是北京的郊区宋庄镇,与河北省燕郊镇搭界,具体位置在宋庄镇里的一个村落附近,之所以说是村落附近是因为没有住在村里而是住在地里,因为六月父母在这儿租了当地村民的三个温室大棚。平日里吃住都在地里,地里有三间房可以免费住,算是租温室大棚附赠的。最边上一间小的平时用来煮饭,一间堆放杂物,一间用来一家人睡觉,里面垒的土炕。六月把拿来的衣服放到了屋里后,没看见其他人,母亲说都在地里干活。
北京的气候早晚温差比较大,六月五一节在老家时只用穿件秋衣就可以了,但来到北京早晚还是要穿上厚厚的外套,只有中午的温度会稍高一点。附近环境不错,这里有上百亩的土地被建造成温室大棚,基本大小一致,分别属于不同人家。再往外围,东面是一大片的梨园。往南半里地是本地的村庄所在,所有的道路都是沥青路面,路边种的各种树木及绿化。西面是几十亩的白地,种着西瓜,正是长秧子的时候。北面是一处养鸡场,修的高门大院,闲杂人等不让进入。
每个温室大棚都是坐北朝南,垒着两尺厚的温室北墙和东西侧墙,南边用来吸收阳光。墙高两米,长约五十米,宽约四米五。每当深秋来临,菜农们用厚厚的大棚塑料膜完美的覆盖,固定在温室大棚上,然后再在后墙上放置三十多块厚重的草帘子。白天拉起帘子让温室吸收阳光聚存温度,到傍晚时分夜幕降临之前把厚重的草帘子放下完全的遮盖好温棚,让整个晚上的温室可以保有温度,这就是北方温室大棚的妙用。
六月刚来的几天这里看看,那里转转,一切都感觉很是新鲜。三姨家的燕飞姐刚好是嫁在这个镇子上的一个村里,距离菜地五六里地。知道六月来了北京,燕飞便骑着个摩托车过来接上六月去家里小住了几天。燕飞家住的是四合院,整个院子全部是水泥地,干净的不像话,进屋需要脱鞋子,三间主房里头顶上吊着天花顶,下面铺着白色的地板砖,靠墙的墙壁上有着暖气片,所以进到屋里很暖和,只用穿个单衣就可以了。中间的厅室里除了靠墙放着一对沙发和茶桌外,其他地方摆满了盆景绿植和兰花。北京的气候早晚温差大,要等到天气彻底暖和了才能给搬到院子里去。
待六月走入主屋看见表姐的公公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是20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搁置在一套木色的电视柜上,声音开的不是很大。表姐的公公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六月在表姐引导中喊了一声“曹佰”,曹佰“嗯”的一声答应着,回了句:“来了,从老家过来的?”六月点点头的回道:“嗯,刚从老家过来。”曹佰随即说道:“坐吧,看会儿电视。”说完各自的看着电视,没有言语。
曹佰个头不高,身型粗壮,整个五官看着很像整天拿刀卖肉的屠夫,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沉着一张脸。六月刚开始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后来时间久了知道曹佰就是这么个脾性,人长得是凶了点,可其实脾气还不错,平日里对曹娘向来言听计从,从来没对曹娘红过脸,比起六月的父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曹佰对六月表姐也很好,有时候会主动问起儿媳妇,手里钱够不够用,有没有零花钱?有时候还会主动给些,还曾经教着儿媳妇怎样打麻将。
曹佰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大的已经嫁人了,平日不怎么回来。儿子娶了六月表姐燕飞后一家四口刚好可以凑成一桌,曹娘平日里没有去上班,天天在家打麻将,自从燕飞进门后一家人就教着燕飞如何打麻将,燕飞人也聪明,把麻将学了个门清,后来一家人还开着一间麻将馆,北京人管叫“棋牌室”。
六月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过了好一会听到西屋里传来西洋钟“铛,铛,铛”的声音。六月听过这种声音,原先在老家时,前院大伯家堂屋里就放着一台西洋钟,机械型的,只要保养得当可以常年保持正常的运转和报钟声。过没多会儿,从西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燕飞的婆婆,睡眼惺忪的模样显然刚才是在西屋里头睡觉。看上去四十出头,皮肤白细,五官长得很漂亮,每次六月看着表姐婆婆就能联想到电视《红楼梦》里的人物“王熙凤”,五官精致,圆润又明媚。燕飞婆婆看到六月聊了几句后也一起看着电视。
到了下午,燕飞骑着摩托车带六月一起去镇子上买菜,顺便让六月去澡堂子里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六月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这还是六月第一次进澡堂子洗澡,以前在老家都是睡觉前烧上一锅的热水盛在大盆里,再放些凉水兑成温热的搁在屋里头。等到了冬天由于太冷,差不多要一个月才能洗一次,六月母亲会去别家借个浴罩子,绑在屋里的高处,把盛满热水的大盆罩在里面,不一会里面就雾蒙蒙一片的水蒸气。待洗完澡盆子里的水也凉的差不多了,站在盆子里用毛巾把身上擦干后,裹着个大衣服快速的再钻去被窝里。如今这样洗澡和以前那时候完全不一样,被热水洗的身上很是热乎,感觉整个人轻快了许多,像是洗去了几斤尘土。
从大澡堂子里出来几步路后是菜市场,其中一个拐角处有几家水果摊,六月原本没有多注意,燕飞上前介绍其中一个摆水果摊的是六月的另一位表姐夫刘哥,刘哥是北京本地人,娶得是六月三舅家的大闺女桂芳,原先桂芳和燕飞本是一起跟着六月母亲到北方打工的,后来六月母亲回去了,便留下她们两个人在北京。在燕飞嫁入北京后,无意中认识了刘哥,燕飞看他为人老实,年纪上与桂芳相当,就介绍了两个人认识成就了这么一段姻缘。两个人结婚后在这宋庄镇的街市里摆着个水果摊子,如今桂芳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在家里养身子。燕飞过去打了声招呼,介绍六月叫着刘哥,刘哥知道六月是小姨家的小表妹时,亲热的立马要送一兜子水果。
晚饭是燕飞和婆婆一起做的饭,燕飞的厨艺是进了门后婆婆手把手教出来的,做饭那叫一个好吃,不仅好吃还很好看。荤素搭配,拼了七八个盘子。其中有两个菜很简单,一个是从六月父母种的菜园子里拿回来的生菜,一个是洗干净切成一截一截的黄瓜和水萝卜,北京人喜欢蘸酱生吃。酱料是燕飞从外面买回来的黄豆酱,自己再热锅热油的调制一番,掺着瘦肉粒。待做好后,所有的菜被一一端上饭桌,众人一起围着桌子,拿起北京烙饼,喝着玉米面粥,津津有味地吃着。
六月表姐夫也在,六月管叫他曹哥,曹哥一边吃着菜一边和六月闲闲的聊了几句,曹哥是一名巴士司机,在北京城里给人开客车,每天轮班制。曹哥看着比结婚前发福了许多,六月在燕飞姐的房间里见到过他们结婚时拍的婚纱照,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燕飞姐穿着长长的洁白婚纱,画着浓艳的妆容,头发高高的挽起。曹哥穿着同色系的白色西装,在燕飞姐身后站着,双手环抱着燕飞姐,看上去甚是浪漫恩爱。待到晚上睡觉时六月和燕飞姐一张床,曹哥则被燕飞姐赶到了另外的地方。如此,六月在燕飞家住了几天之后又回了菜地。
此后六月在菜地里每日跟着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小活,以及洗衣服、做饭,去村子里买杂七杂八的日用。六月父母和六月哥则每天都在这前前后后的几亩菜园里忙碌不停。每个温室大棚内占地五分左右,外加旁边没有温室框架的露天地一亩合算一亩五,三个温棚里外面积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亩多地。农村人有一句俗话叫:“一亩园十亩田”,意思是种一亩的菜园子相当于种十亩地的辛苦活。这样算下来四亩菜园子相当于种了四十亩地的庄稼。一家人每天不在这里忙这个,就是在那里忙那个,就像个陀螺似的没有空闲的时候。
六月一开始看到自家地里头的这些菜时脑子都是问号,因为很多菜都不认识,像菜心、芥兰、油麦、生菜,菊花菜这几个菜在大城市里可能比较常见。其次是花叶生菜、紫叶生菜、包球生菜、牛油生菜、奶油生菜、直立生菜等等,这些菜统统都是生菜系列,因为特别和少见所以被简称为“特菜”,可其实这些也仅仅只是特菜里的个别品种罢了。像平时常见的生菜和油麦菜,人们只知道是叫这两个名字,却不知道油麦也是生菜的一种,叫油麦生菜。然后生菜其实不叫生菜,而是叫罗马生菜又或是意大利生菜,它只是生菜类里的其中一种而已,只不过大众常吃的是这个生菜所以才直接被称为生菜。这些特菜是从国外引进来的,主要是老外爱吃,北京是个大城市,因此外国人不少,这些人大都很喜欢生吃叶菜,比如做成生菜沙拉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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