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静悄悄的,到处都是白色和蓝色,完全没有一丝生机,这种气氛跟白天闹事的场景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鼻子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小诺反感至极,她还在学着麻木,但一个月了她还是麻木不了。
今晚的夜班就她一个人,她全无一点睡意,神经都绷到了十二分。差三分就十二点半了,今晚是一个值得深记的日子。
实习三十五天来,每次都是刘老师带着,今晚病室人少,老师让她自己上,说不高兴那就有点假了,这是老师对她的肯定与鼓励,但紧张无可避免,第一次真的很难。
刚给七床的刘奶奶换完最后一瓶药,小诺本想陪今天刚住院的刘奶奶说会话,但看到老人因为肺部疾病感染,呼吸有点急促,说话很吃力,她就打消了说话的念头,让老人家好好休息。
从病室到护士站的路不远,但小诺感觉好长啊。脑子里不时地回荡起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哭声,她的哭声似有一种魔力,穿肠破心,那天她的耳边一直在萦绕着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她的确怕了。有时她会想,如果她是那个母亲会不会也会那样?她很庆幸自己不是。
那天,她特意留意了那个母亲。看她的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失去四岁儿子的痛让她老了好多,她如死水般瘫在走廊的地板上,她已没了泪水,但她的声音很大,她在干吼,手里的那个大耳朵图图被她抓的又脏又皱。
丈夫,家里人都在跟前劝说,叫她面对现实,但她就如疯子般在抢救室门口坐了一天,听说最后她伤心过度晕死过去被安置在留观室了。
由于职业要求,她不能去打听那位母亲失去孩子的原因,即使她很好奇,很同情,但她还是忍住没有多嘴去问。
上次和她一起实习的那个南方女孩 ,因为向病室的其他人说了四床李先生的癌症恶化病情,被科主任和代教老师双方批评加写检讨,那女孩最后差点因为这事被医院停止实习,小诺也是警觉了。
墙上的挂表时针已转到了一点,走廊的灯光好似跟着秒针的转走越来越亮,她一会儿翻翻病历,一会儿看看墙壁。
她来医院前就知道自己会独自面临的问题,她也曾做过某些心里准备,但今天的实战让她彻底对模拟的失望。
此刻她的脑子有点乱,她自认为胆子很大,心里素质不算太差,血肉模糊,僵硬死尸她都见过,但今晚她的脑子如放电影般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这三十五天来的心酸故事与课本和临床的反差。
第一天报道她的手忙脚乱,第一次搬运病人她的力不从心,第一次给病人输液她的忐忑,第一次面对家属质问她的慌乱,第一天下班她的身心疲惫……
那个出车祸面目全非的司机,那个扎针哭闹不停的小女孩,那个骂她扎针滚针了的高中教师,那个说她是实习生拒绝要她输液的摔断了胳膊的男孩爸爸,……
刘老师不厌其烦的讲解与示范,住院部李阿姨的关心与问候,常年住院没人陪伴的张奶奶的那句丫头……这所有一切好的坏的,她都很感激,也很庆幸,这些人生路上的财富是她用任何物质都换不来的。
拿起手边的水杯她猛地喝了一大口,这好似把她从脑电影里拉了回来。她起身在病区转了一圈,今晚很平静没有什么紧急情况,她坐回凳子上,脑子又响起母亲的话语。
她大概已经忘了有好几天都没给母亲打电话了。说忙那就显得有点矫情,打电话的时间是有的,还是怕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怕自己没出息哭出声来?也许吧。
上大学的这几年还是没有磨掉她恋家的情怀,特别是离开学校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她真的想回家看看,打电话已解脱不了那种想要回家的欲望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已经三点四十了,快了,天快亮了,突然急救车那急切而紧张的鸣笛把她吓了一跳。
她跑向窗户,因为距离远,灯光有点暗,她只模糊看到一个躺在平车上的病患在车停稳的那刻,以最快的速度被几个白影推进了一楼的急诊科,就那么几秒,什么都已恢复平静,好像120没响过一般。
她开始同情起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此刻比自己更心累吧。不多时她的脑子又在猜测那个抢救病人的病情?什么原因让他大晚上来“光顾”这个没有一丝生机的夜?他的家人知道他出事了没有?他现在脱离危险了没有?……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黎明的曙光已泛起了鱼肚白,那抹淡淡的光线已射入她那双疲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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