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

今天的故事想连夜写完。

提笔即真心。

昨天母上大人打电话说想我了，跟室友商量着等今天开考后没啥事回家看看。室友说一般这种大考只要第一场进场没问题，后面有情况的可能性为万分之一。听到万分之一的时候我果断放弃了回家的念头。毕竟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万分之一一定发生在我身上！

果然，今天的万分之一如期而至！

电话里一句小小的批评一不小心委屈的憋红了眼眶。明明尽可能做足了功课，甚至给每个同学提前查好了考场在哪一栋楼的哪一层的第几个教室。

此时门厅前的这阵急雨不知道算瓢泼还是倾盆。打落的雨滴瞬间溅起星星点点潲得人不得不后退。

高考结束后的几天，给没有报平安的人九写了这么几句话：首先，这一年，辛苦了！其次，这一次，我们全力以赴了！最后，我们是最棒的！毋庸置疑！

那时人九跟我说，老师晚上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总之，很糟糕！我估计和去年差不多，高考完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考了440分，梦见自己把高考题做出来了，梦见自己哭，梦见最后去了专科。说实话，没有一点释放的感觉，总之，很压抑，很压抑。复读一年还是专科，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复习一年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往前走。一直没敢和你说话，我都瞧不起现在的自己，这一年过得真的是非常差劲，所以我不想再来一遍了，也没有脸面去说服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身边的人相处，我现在还没有勇气出门。不管怎样，老师谢谢你，我知道你一直在！

凡是人九丫头的消息，不管是周记、字条、微信还是电话，每一次的第一句一定是老师您好！

不完全是因为我把尘埃落定之前的所有悲观情绪都视为无病呻吟，更重要的是我坚信一个拼了命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不会输。

所以我的回复里简单的只有一句我坚信人九的人生不会差。

“专科”

两个字落在眼前的时候着实慌了一下。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人九哭着安慰我说，老师，我没关系。你放心吧，妈妈一直在我身旁。

撂下电话的两个小时之后，人九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消息。老师晚上好啊，其实现在我心里舒坦多了，也不憋的慌，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其实我做梦就梦见考了多少分，没想到做梦那么准，居然一模一样。怎么说呢，复读一年之后还是专科，真丢人哈哈哈，但是想想这一年的话，确实不值！如果现在付出和回报有一个天平的话，那我现在站在付出的最高点，回报却在最低谷，但是心里却不会那么压抑。哎呀，这一年过得可真窝囊啊，遇见很差劲的人，这大约是我长那么大来最恶心的一年了，电视剧里的校园暴力、无尽的谩骂和侮辱，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居然一件件都发生在我身上。总想着这一年过去就过去了，觉得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然后继续好好生活，但是偶然间蹦到脑子里的片段也会让我觉得非常反胃，现在提到学习，我真的非常抵制(可能对于作为老师的你觉得这样不是一位好学生但是老师我现在真的好讨厌学习这件事情啊)提到潍坊提及那个地方都会让我感到恶心，是那种来自身体本能的恶心，讨厌学习讨厌社交讨厌存在我脑子里令人发怵的记忆，也许说到这里在老师心里我大概不会是一个好孩子了，其实这一年也没在乎过我在别人眼里什么样子，只是想让自己可以一直憋着一口气，一直到现在我觉得我神清气爽了不少，放假以来我就出去了一次，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想着快去一个新的地方然后换一个身份好好生活，这件事我真的期待了好久，所以现在即使是专科我也没有之前那种压抑，我觉得很轻松！可不是么！终于可以向前走一步了，原地踏步了一年收获的都是什么呢！之前没有联系老师是因为不敢，从回来之后一直在做梦，梦里非常真实，我每次醒来之后都告诉自己没关系只是做了一场梦，想着出了成绩之后我可以开开心心的给你打电话，但是好像做不到了呢，有些乏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这样的人九真的是十分窝囊，但是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见你，写下这些话之前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如果不写的话可能会一直愧疚，最后不知道自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怕我们断了联系，怕有一天没法和别人吹牛我有一个关系很好老师，所以我决定和自己坦诚一局。我也觉得人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我的身边有一个像人九一样的人的话，我想我们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走了那么多路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尤其是在那些乌七八黑的阴暗里一直向前走，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厉害，可能再让我走一遍现在已经没有人九这个人了，嗯，想过自杀，不只一次，可是到了最后总觉得为什么要因为那些垃圾选择放弃呢，或许是心有不甘，或许是想证明给别人看我是一个很好的人，或许是舍不得，在那些快要窒息的夜晚，我见过操场上闪烁着的那么一颗两颗星星，我想着那是不是也是自己，也试过凌晨的水凉得有多么刺骨，我把自己泡在水龙头里一遍遍让自己保持清醒，直到第二天摸摸浑身冰凉的自己，扭了一把觉得疼，原来自己还活着，快要高考的时候我都快要疯了，真的要疯了，身体好累但是意识清醒。高考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没做出来得题都做对了，想要去做睁开眼睛发现高考结束了。我把自己关在一个别人进不来的小屋子里，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就这样混混沌沌十几天。高考成绩出来了，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真是神奇，不是说梦都是反的嘛，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灵验，下次我可以给自己算命了，早知道这样还去拜什么孔子，拜我自己就行了，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一局，人九惨败。我不想再去复读了，就算差那一点我也不愿意再来一次，专科也可以活的很好，只是徘徊在原地久了不敢迈出去那一步，现在我觉得挺好的，没关系！反正这也不是尽头，以后总要养活自己养活爸爸妈妈，干什么不是干呢，去哪里上学不都是一样嘛，本科专科现在对我来说也就一字之差嘛，都是小事，放心吧老师，我有在认真的规划以后得生活，放心吧，我很会安慰人，过几天我就会跟自己和解，然后漂漂亮亮的去上大学，人九一定会变好！说了那么多，我知道老师想说啥，咱俩心有灵犀，人九在你心里很棒，未来也一定会，还有，老师，谢谢你，在你意想不到的瞬间救了我好多次，这一次也是。

剜心口般看完这些文字，泪水在眼眶打转。原来我护不住那口四四方方的教室以外的世界，原来那些半夜三更里每一句“老师，你有空吗”都是试图在黑暗里寻一丝光。越往前翻聊天记录越觉得抱歉，那么多那么多没有及时回复的“老师，你有空吗？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人九安慰我说，老师，不是不去找你，只是当时不敢去开口，怕你觉得怎么复读了还有那么多别的心思，想了好多次去给你打电话，往往都是要打电话了想着自己也可以挺过去，一次两次然后就习惯了，就一直一个人习惯了，也不愿意去和别人拉呱。这些我自己可以熬过来的事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其实走过那么多路我觉得现在没什么好令我难过了，就算是这次高考我也没有上疯，反而觉得很放松很放松，这样想着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和放电影一样，我也有点心疼我自己，但是以后会好的，说不准以后的路走起来会顺一点，老师你也不用想太多，我还怕打扰你正常的生活呢，毕竟这种负面情绪不是一下子就能消化的，这些话你看看就行，那些日子我都熬过来了，我什么也不怕，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会越来越好！

“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里，这束光便有了罪，但如果这束光愿意承担罪名他将是救世主！”

斗胆用这几个文字揽人间的美好入怀，再桩桩件件的把这世间的可贵数给你看。

2018年的5月份分班走读的第一天，这是唯一一个刘主任亲自出面请假的姑娘，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十一班门口的走廊上，小小的人九气场弱弱的靠墙站着，乖乖的马尾，头上还有几根潦草的刘海。甜甜怯怯地说老师您好！我是人九，想跟您请假参加朗诵比赛。

仅一面之缘，喜欢那双会笑的眼睛和爱微微扬起的嘴角。

那时我存下了班级相册里人九的第一张照片。整齐的穿着肥大的校服，手捧奖品，乖乖的舞台中间站着。

一开始人九误以为当年那个在走廊上穿着粉色的T恤，扎着高高的马尾的班主任是学生。永远记得当时班主任温柔的摸着她的头说：乖，加油！

不久，人九接到了国旗下演讲的任务。那是高三的学姐学长们离校前参加的最后一个升旗仪式。人九说，这份演讲稿写给高考的学姐学长更是写给自己。记忆里给人九改稿子的时候办公室的很多前辈都在，我问人九敢不敢在办公室的这些老师面前先试着演讲一下。那是我第一次看丫头演讲，面无惧色，慷慨激昂。即使后来人九难过的跟我说有专业老师评价她的朗诵缺陷明显，我依旧义无反顾的相信这个丫头。她的声音里有一种独特的共情力。为了能更好的完成这场演讲，她反复练习一直到升旗仪式前一天的第三节晚自习。不只是办公室，只要可以每一间教室都有可能是她练习演讲的地方。记得那个安静的晚三，教室里的演讲回荡在整个走廊。声音落地，掌声雷动。人九说，主席台的正对面就站着扎着高马尾的班主任。那天班主任穿的是一件绣着金丝叶的小白裙。而我只记得那个升国旗的早上我被丫头的演讲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操场上雷鸣的掌声让我骄傲到小颤抖。

每次不经意间看向求真楼时。目光总会落在四楼东边第三口教室的第二个窗口。记得19年暑假结束的时候人九说，她想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一个安静的同桌。后来，每天的早读那个窗口都站着个旁若无人拼命背书的丫头。

19年九月的最后一天，她叫人九丫头，而我是人九丫头的小师父。那天的开始，我是白桃乌龙，她叫冰激凌。故事的起因是她帮我买了一杯我最爱的白桃乌龙。我习惯在同一家奶茶店一直喝一种奶茶。我想奶茶店的老板可能以为我叫白桃乌龙吧。她说她叫冰激凌。每次她买冰激凌的时候小哥哥都会给她便宜一块钱。那些天也是我正好整理人九写下的第十五封信，拆了人九丫头的姓做笔名。记得那天她说很喜欢这个名字。自此她叫人九丫头。

2020年元旦之后的听力高考，怕孩子们会晕车，我在绿色羽绒服的肥大口袋里每个人准备了几颗糖。人九说，她一颗也没舍得吃。她要把这份幸运留到去南京面试前在吃。后来人九跟我说，南艺面试的时候，面试官一直在笑，自己觉得自己编的答案不对，自己边说面试官边笑。我安慰说，面试官是看你可爱才笑。

我不喜欢吃糖。但是为了不辜负人九丫头的心意，我把人九丫头送我的两包糖果贴在了教室的第一个窗口上。美其名曰：幸运糖。后来不知谁又挂上了其他糖果，也不记得谁开始往上贴字条。后来看着人九留下的那张纪念照时，想着怎么就没把那扇窗变成许愿墙呢。

除夕的下午人九丫头发来两张青云湖的照片祝我新年快乐。声音里透着开心问我好不好看。元宵节的晚上是用她亲手拍的月亮和星星祝我节日快乐。从外出学习的时候，人九丫头就总是趁着每个有意义的日子祝我节日快乐！她会提醒我早点吃饭。最喜欢说一句放心吧老师。每一次报平安的最后一句一定是老师再见！

有天人九丫头说，我去找袋子来着，一时间忘记放哪了。就是有一次老师给我买饭，装包子的袋子没舍得扔，我就包起来了留下了。人九丫头截图了我的世界里所有的跟她有关，说是留着有一天可以吹牛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老师。突然就想到了当年人九丫头插着耳机给我打电话：喂，老师您好，老师……听不到你说话呢老师。我听着人九遥远的声音问：你是不是插着耳机。现在想想，这一定是一个吃可爱多长大的丫头。

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长大，所有的道理，如果不是自己悟出来，谁告诉你都没用，人生该有的弯路你一样都不会少。但是，请相信一切值得！所有经历，皆是成长，但愿你从不缺乏重新开始的勇气。遗憾确实不好受，但庆幸是成长的一部分。如果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注定要走的路。那我们用了一年时间拼了命都没有改变这条路，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在我们注定要走的这条路上到底等着我们的是怎样美丽的风景。

把不开心的事藏起来，我想过几天就找不到了。你只管做自己，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它的时间！

乖，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