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快过来~"他斜坐在浴缸旁的地毯上,招手叫着猫咪的名字。“比比,别理他!过来这边。”站在门口的我也蹲到地上,拍打着地板,吸引猫咪过来。
一时间,比比站在我们俩中间,看看我,又转头看看他,好像犹豫着去哪边才有小饼干吃。
“我们像在问娃娃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一样”他说。“切~”,我走到了一边。而比比已经被他放倒在地上,任他揉搓着胖胖的肚子。
我以前是不喜欢猫的,就像我以前不大喜欢做饭一样。
芝加哥的冬天,可以满足我所有对北国冬天浪漫的幻想。
金黄色的森林和每天下午4点就开始暗淡的蓝天,家里摆在暖气片旁的热柠檬茶,还有总是枕着我肚皮睡觉的胖猫咪。
很奇怪,这些幻想里面唯独没有雪。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我应该是有一丝丝自豪的,因为小时候曾经在雪地里跌倒疼得半天站不起来,也被雪球扔过脑袋。哈哈,这个来自小城市的南方人真可怜,且容易满足。
“你说,五年前,那两年我们天天都见面,咋个连一句话都不得说过?”晚饭后坐在沙发上找电影的我用惠水话(贵州一种方言)问到,“你那时候一天端起,看起作完的,哪个愿意和你说话啊,现在有趣多了。”衣帽间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你刚到的那两天我都不晓得咋和你说话”。
“哼!”我嘴上轻哼,但这确实是我很在意的一个小问题,鉴于我的肤色,我也实在不好意思用“涨红了脸”之类的形容和描写。是啊,在几个月之前我的另一个朋友还在和我说,说我太喜欢构建自己的形象,他当时的形容非常生动:
“就像农村的房子喜欢给临街的那一面贴瓷砖一样”。
我可以在上千人面前淡定地坐下来唱一首歌,敢当着人家女朋友的面把情书递给喜欢的男生,可是当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所有的勇气都荡然无存,就算是我自认为最有勇气去面对的感情,在我需要面对自己来选择的时候,我也好怂。
曾经有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打开门,喜欢了两年学长就站在门口,四目相对,而那句迸到嘴边的“我喜欢你”却怎么都没有勇气说出来,后来,我接到学长的电话,“我不想和她结婚了,我回去找你吧”,我依然怂了。
“你那个学长真没眼光!”晚上躺在床上听我说完这个故事的他笑着说。“哼~”我把脸转到一边。“你傲娇起来怎么和我前女友一样”他笑得更欢了。
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想让别人了解这个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自己,我把自己辛苦地构建成了一个魔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不怎么精妙但是够复杂的内部结构,支撑起魔方能够运转,虽然转得很生涩,很脆弱,到崩溃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地乱七八糟的彩色碎片。
你看,我依然在使用比喻而没有胆量直言本质。不过我开始尝试去接受这样的自己。
两个月前,我再一次拿起《心是孤独的猎手》,读到刚开头对胖胖的希腊人和辛格的衣着描写,眼泪就流了下来。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我更喜欢花哨的写作手法,插叙和闪回,史诗一样的故事还有冲突,所以几乎觉得这本书很无聊:几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平平无奇的生活琐事,偶尔变换的叙事角度也拯救不了枯燥乏味的节奏和情节。
长大一些之后,才开始能从生活被偶然剥落的斑驳中,窥到那种被精心架构的孤独。所有的恸哭和撕心裂肺都化作开水壶里冲出的水蒸气,和铁炉子上被烤得卷了边的橘子皮。
在这种美面前,我所有的自我、花哨、洋洋得意和C-in2,都变成了一叶障目的寒酸。
在尝试把花哨这个曾经用来面对世界的盾牌拿掉之后,我开始尝试把所有的爱和恨,欲望和恐惧都投射在最简单的生活里面。
例如,做一碗黄焖鸡米饭。(笑你知道,如果生活是一个茶杯,我想它一定是小心翼翼地装满了爱和孤独,各个部分都可以各司其职,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变得矫情把水洒出来。
暖气片又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冬天跑得有些匆忙,在我还没来得及适应冬令时的那几天里,窗外树上的黄叶已经齐刷刷躺在泥土里了。
“来来来,还有蒜蓉烤茄子”我从厨房端出了烤茄子,“急啥子嘛…吃瓤就行了,别吃皮”。“还可以…你是没在大学寝室吃过火锅吧…”他一边说,一边连皮带瓤一口闷。
电视里,新闻说有几个州要重新数选票。沙发上,比比虎视眈眈地盯着桌上的肉酱意面,两眼放光。
原来,猫这么可爱,我做的饭也那么不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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