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圣诞节
又到圣诞节
从小就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父母总说,那是个洋节,与我们何关。
不过话虽如此,那位一袭红袄,花白胡须,提着装满糖果袜子的圣诞老人总令人亲切万分,这形象多像我的耄耋父母啊!
而且每到这一天,我总会记起第一次出差的情形。
那是1990年的年底,我还是一名稚气未脱的无损探伤学徒工。工厂刚研制成功的108吨电动轮自卸车防寒车在霍林河煤矿出了故障。工厂迅速组织一支修车小分队准备奔赴矿山,探伤室派出一位年轻的师傅,带着我这个还从未出过远门的学徒工一起在厂门口集合。
第一次出差,还是去零下20多度的煤矿,父母当然不放心。他们翻出那时还很时兴的军大衣给我穿上,棉帽、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千叮咛万嘱咐地送我到厂门口。车子出发前,母亲又塞给我一双她连夜赶织的红色毛线袜,硬要我放进行李里。众目睽睽之下,我很不好意思,不耐烦地向他们挥手告别。
初到矿山,满目白雪皑皑,呵气成冰。南方的棉鞋、手套和帽子根本不能对付北方的严寒,幸好有那件军大衣裹着,身体还不至于寒冷。矿山条件艰苦,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烧开水,洗漱完后冲碗方便面权当早餐。然后披上军大衣,一路小跑直奔工地开始工作。
没过几天,我发觉皮鞋开裂了,厚厚的羊毛袜被浸水入缝结成冰了,双脚被冻得麻木。小师傅连忙把他带来的一双棉鞋叫我换上,一路半搀半扛把我拉回矿区小宾馆。
回到房间,烧开水,脱下鞋子,将冻得通红麻木的双脚伸进热水里。打开电视,看节目里的演员扮成圣诞老人,拎着红色袜子给观众发放糖果——矿区不知人间日,原来圣诞节到了!这时,我想起了母亲亲手织的那双红色的毛线袜,这么冷的天气顾不上土不土气了,洗完脚赶紧穿上吧。
我把脚套进红袜内,感觉里面有物,掏出一看,哎呀,两只袜内各有一百元钱,还有一页纸笺,一看就是父亲的笔迹:“……工作上要胆大心细,生活上要勤俭朴素,但穷家富路,在外别舍不得花钱……”读后心头一热,那时200元钱是我这个学徒工几个月的工资了。
这真是父母给我的圣诞礼物啊,我用它在矿区商店买了一双厚实的翻毛皮鞋。双脚穿上母亲织的毛线袜套进皮鞋里舒服极了,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从此我对圣诞节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管它是什么洋节,我就是喜欢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和他装满温暖的红袜子。
去年冬季,老父亲来北京治病,我每天搀扶他去医院治疗。到了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我也特意准备了一双崭新的毛袜,里面塞了个大红包,放在父亲酣睡的枕下,祈福老人早日康复,岁岁平安。
现在我在北京定居20多年了。每到圣诞之夜,街上华灯齐放,商店、写字楼的大厅里都摆放了圣诞老人的布偶和彩灯熠熠的圣诞树,一派祥和欢乐的景象。
我行走在北京的胡同里,恍若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那星星点点的灯火里,有我父母为在异乡生活的孩子点起的一两盏盼望的灯光,而他们的孩子却不能回到身边,为他们在严冬暮色中,燃起一炉可以驱寒送暖的炉火,献上一双装满亲情孝爱的红袜,道上一句“圣诞快乐”的祝福……不知不觉,怆然涕下。
又到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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