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回去大家好好复习,准备下周的考试。下课。”
忆函看了一眼手表,抓起讲台上的课本,急匆匆地走出教室。晚上6点,她有一个约会,确切的说,是相亲。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真没想到,微信上居然还有专门给子女相亲的妈妈群。老妈说她交了50元入群费。忆函心想,别说50了,就是让交5000,估计那帮盼婚心切的父母们也会乖乖悉数奉上。但是,不管50还是5000,幸福难道真的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换来吗?
“忆函,下课你就蹿,尿急啊?”廖辉在走廊喊住忆函,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说什么呢,我约了人吃晚饭。”忆函没好气地白了廖辉一眼。到这个学校八年了,俩人也认识八年了。忆函奇怪这么不着调的人居然能教政治?教野史还差不多。
“又去相亲?我可给你数着呢,这月都三回了吧?还没有看上的?”廖辉似笑非笑地盯着忆函。
忆函惊恐地看了看四周,简直服了大哥的大嗓门了“我说你还能再大点儿声吗?你不知道自己声音穿透力极强吗?生怕学生听不见是吧?”
“哦,抱歉抱歉,不过,前两天我听你们班一学生跟那儿嘀咕,要是你能当他后妈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公开招亲了呢。”
“后妈?!我顶多算他们姐姐辈的好嘛!!谁说的?你把名字告诉我,我保证不给他零分。得了,今天没功夫跟你瞎贫。走了啊。”忆函草草结束了闲聊。冲廖辉摆了摆手,转身走开。
“要是实在找不着合适的,我可以陪你去你妈那儿复命。保证不穿帮。”忆函听见身后传来廖辉的声音。一边加紧往前走着,一边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忆函准备先赶回家换身衣服、洗把脸,然后再去餐厅。上了一天的课,糊了一脸的“粉饼”,估计现在一低头都能往下掉渣了。可洗了脸就得重新化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胡思乱想中,忆函走出校门,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忆函有两个姐姐,大姐忆玫大专毕业后进了一家邮政储蓄。工作清闲,收入不高,工作没两年就嫁给了比她大5岁的储蓄所所长。儿子今年上一年级。托了不少关系,进了一所市重点小学。
二姐忆林结婚五年了,爱人小赵在一家外企当高管,结婚后,就在家附近给忆林开了一家花店。花店临近第一医院,探病者出出进进,络绎不绝,生意很好。小赵上个月刚刚摇到号,买了一辆奥迪。
忆函是家里的老幺,打小学习就好,长的也是三姐妹中最漂亮的,懂事乖巧,一直是父母的骄傲。姐姐们也都很护着她。
师范毕业后,忆函被一家重点中学聘用,教初中英语。工作八年了,她也因为成绩出色被任命为教研组组长。学校还分了她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位置远了点,但总比住家里强多了。
其实,跟父母同住,别的也还好,最怕的就是饭桌上的围剿:“函函,你们单位最近有没有招新老师呀?有没有男的?”
忆函每次都被问的食不知味:“妈,又来了,您这紧箍咒是定了闹铃,每日启动一次是吧?您就那么怕我赖您身边一辈子?”
“怕啊,我是真怕!明年你可就30了!你看忆玫家的玮玮今年都上小学了。忆林虽然不要小孩,可人家小赵对她是真好,又开花店又买车的。可你呢?你小时候可是最让我跟你爸省心的... ...”
“好好好,您就说吧,让我跟谁结婚,您给我找来,我明儿就跟他登记去。”忆函赌气地放下筷子。每回一起吃饭都闹的不欢而散。
所以,当初学校分房的时候,给过她两个选择:一套马上就能入住,但离学校远一些,坐车要近一个小时。另外一套要等一年收房,可距离学校也就一刻钟的车程。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只要是能立刻马上拥有一处自己的空间,多远都认了。
回家洗过脸,重新化了淡妆,换了身衣服,忆函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还好吧,看起来也没那么憔悴吧。哪里就像快30的人呢?“不就是相亲吗,好吧,好吧,只要老妈别再拿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吓我了。”
“成与不成是运气问题,见与不见是态度问题。你自己看着办。”一个月前的晚上,老妈捂着胸口坚持着。
餐厅里,忆函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据老妈说,他是妈妈群群主的儿子,留学回来的国际裁判,很抢手的。真不知道老妈是用了什么手段约上的。不过,心系大龄未婚子女的母亲,势必拥有莫名强大的能量,这点毋庸置疑。
“裁判”皮肤好白。光线昏暗的餐厅里,忆函低头看着菜单,还隐约能感受到来自对面的一团白光。
“请问,你吃东西有什么忌口吗?”白光发问了。
这声音......怎么说呢,就好像被什么人掐住了半边脖子似的。忆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很想用力咳两声,清清嗓子,又怕对方敏感。只好拼命忍住,使劲儿摇了摇头。
“妈,我跟您商量一下行吗?您就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在这一年之内找个男朋友。您就别逼我去相亲了好吗?况且您那加入的是什么组织啊?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哪?下回您能见到真人以后,再往我眼前推吗?错,千万别有下回了,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马吧,行嘛?三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您信不信,再来一个,您不犯心脏病,我也得犯精神病了。”
回到家,忆函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举着手机,忍无可忍地跟老妈发着牢骚。
“至于的吗?这个也没看上?人家小刘可是国际裁判,据说经常出国。陆阿姨说人也是一表人材。”老妈不甘心地在电话那头反驳着。
“求您了,咱就此打住吧。我倒想让他赶紧把我红牌罚下呢。我今晚还得赶一个教案,明天要交的,先不跟您说了啊。”忆函准备挂电话了。
“好吧,一年就一年。这可不是我逼你啊。”
“不是不是,保证完成任务。”忆函放下电话,长长的吐了口气。终于给自己又争取到了一些自由时光。
忆函躺在床上,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干净的地板,整齐的沙发,清爽不油腻的厨房。一个人也挺好的呀,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活。
她想起有一次去忆玫家送老爸钓的鱼。玮玮开的门,手里举着薯片。客厅里,牛奶撒了一地,留下一个个湿哒哒的脚印。餐桌上还有没收拾完的盘子,茶几上,敞着口的零食袋子杂乱地堆放着。忆玫站在梯子上给厨房的吸顶灯换灯泡。而此时,刘所长翘着腿,喝着茶,正在电视前舒舒服服地看着东方卫视的《笑傲江湖》。
这样的婚后生活,不要也罢。
第二天到学校,忆函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一个白影凑了过来。
“昨儿见的怎么样啊?看对眼了吗?”廖辉穿了件雪白的衬衫,递过来一个鸡蛋灌饼。
“好香,我今儿早起还想着呢,可出了地铁没看到啊。你在哪儿买的?”忆函夺过灌饼,一口咬了下去。
“据说今天城管来了,李姐就换地儿了,在咱学校后门那儿摆的摊。诶?你别转移话题呀,我问你昨儿见的怎么样?有戏没戏啊?”
忆函一抬眼,正好迎上廖辉紧张兮兮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小姐相亲,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难不成真想当候补啊?那也得问我乐不乐意。”
“听口气是又没戏了。”廖辉露出一抹狡黠的神情。“那不然,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当个候补?帮你糊弄一下伯母?”
“嘿嘿,好意心领了,暂时还用不着,在我的一再申诉下,我妈决定给我一年缓刑期。”忆函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囫囵地咽着。
“姑奶奶您慢点吃行吗?你怎么连纸都吃啊?”
忆函这才发现确实吃的匆忙了些。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把嘴里那口没嚼完的灌饼吐了出来。
“你,你,你也太恶心了吧?!”
看着廖辉一脸痛苦的表情,忆函忍不住哈哈大笑着。能把这大哥恶心到了也是很开心的。
“诶,说真的,你总说我,你怎么这一把年纪了还单着呢?你是看文艺圈大叔吃香吗?问题你也不是文艺工作者呀。”
“谁一把年纪啊?我可就比你大一岁!我要是大叔你就是大婶了。”
忆函抓起桌上的课本,照着廖辉的脑袋拍去,可被他笑着躲过了。
“我早上第一节有课,中午找你去食堂吃饭,今儿有宫爆鸡丁。”廖辉夹着书,踩着上课的铃声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廖辉的背影,忆函忽然灵光一闪“要是让廖辉假装我男友没准真成。然后再演一出被他始乱终弃,从此为情所伤,再不谈感情的戏码。”想到这儿,忆函禁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
“行啊。没问题。你终于肯让我当群众演员了。”
忆函没想到,自己刚把想法跟廖辉一说,他就痛快地答应了。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哥们。
两周以后的星期天,廖辉准时候在了忆函楼下。俩人说好一起打车去忆函父母家吃午饭。
忆函上下打量了一番廖辉,淡蓝色暗条纹衬衫,外面套了件藏蓝色棉质休闲西装,卡其色长裤搭配深咖色系带皮鞋。
有那么一瞬,忆函心里竟有些感动,这群众演员也算是为演艺事业拼了老本了。
“你穿这么好,我可没钱付你置装费啊。”一张口,感动立马变成了调侃。
“我这叫敬业。懂不懂?”廖辉一把拽过来忆函的胳膊,夹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你干嘛?这还没到我爸妈跟前呢。”忆函急着把胳膊抽出来。
“必须得事先磨合一下啊。这样一会儿才能自然。你也不想一进门就露馅吧?”廖辉的手臂夹的更紧了。
忆函皱着眉嘟囔着:“没见过群演比主角还积极的。”嘴里虽然抗议着,胳膊却没再试图抽出来了。
“妈,这是廖辉,我们单位同事。”
“好好,赶紧坐。”忆函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廖辉,怎么看怎么满意。
“阿姨好,叔叔好,我跟忆函认识八年了。真不好意思,第一次登门拜访。”廖辉彬彬有礼又不失热情。
“你俩是刚好上啊?前些日子我给函函安排相亲,她还没提过呢。”忆函妈妈一边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廖辉,一边询问着。
“其实,准确地说,我俩是刚刚挑明关系。”
忆函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喜欢忆函好多年了,她应该心里也有我,可在这方面她智商比较低,自己不知道,也不愿往这方面想,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也一直没说出来,怕吓跑了她。这回,她想叫我假装男友糊弄您二老,我才有了表白的机会。”廖辉一脸认真地说着。
完了完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剧本可不是这么编的啊。忆函觉得脑袋“嗡”地大了一圈。
“哈哈哈,好好,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我喜欢。”忆函的爸爸拍着大腿,笑容满面。
“廖辉,你就是个骗子!”忆函急得站了起来。
廖辉变戏法似的突然变出来一枚戒指,递到忆函眼前:“戒指我都买好了。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觉得中间环节可以省了吧?等这一刻,我都等八年了。再等下去,真成大叔了。”
忆函被气的笑了出来:“你就是个叛徒!蓄谋已久啊你!”
直到被廖辉牵着手,走出自己的家,忆函脑子还乱糟糟的。
“你刚才是真的假的?”忆函狐疑地看着廖辉。仍然不敢相信刚才的状况是真的。
“你要是这会儿还怀疑我,我可真的要始乱终弃了。”廖辉假装面露凶光。“你都不知道,听你说你去相亲,我这心啊,跟着悬到嗓子眼,生怕哪个不开眼的把你给看上了。”
“嘿,我有这么差劲吗?”忆函一蹿老高。
“那必须的,我这么优质的男士整天围着你转,你居然一点儿不开窍。”廖辉无奈地叹了口气。
忆函重又仔细看了眼廖辉,好吧,这大哥确实也不算太差。贫是贫了点儿,俩人在一起倒也不会无聊。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是剧情发展的也太快了吧。
“我问你,你会干家务吗?我最烦男人到家什么都不干,把活儿都推给女人。”
“放心吧,这么多年的单身汉生活,这点儿技能还是有的。”
“晚上吃什么?”
“早上去接你的时候,我看到你家旁边有个川菜馆子,去吃宫爆鸡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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