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在说明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时常爱引用一句话:“人坐轿,我抬轿。”所以,外出旅游爬山,我有些固执,即使两条腿已迈不开步了,我宁愿不再上去,也不去坐轿夫的轿。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也许是心慈,对于直接付出较强体力劳动的服务我一般不去享受。
前些日子从医院出来,身体很不舒服,因为有些头晕,担心会晕车,便不想打的。于是,想起了坐三轮车。医院门口,数辆三轮车整齐地排着队。为首的那一辆,车夫是位女性。但我没有坐她的车,因为颇有些不忍:她年龄与我相仿,大家同为女子,凭什么她踩车,我坐车呢?于是,走向第二辆车,是一位男车夫。车夫不解,问我为什么不坐第一辆车,我说因为那是一位女师傅。不料我的话被女师傅听到了,她大声地说:“你不也是女的吗?为什么女的也看不起女的?有本事你变成男的呀!”她的话虽说有些粗了,但我没有为自己作任何辩解,是因为我想她不一定能理解我。
记得有一次,随丈夫去某浴场。浴毕,丈夫提议做个足部按摩。我想也好,尝试一下吧。浴场的软椅一坐上去就感觉很舒服,我靠在那里,一位少女过来给我做按摩。我静静地望着她的脸,稚气未脱,大概是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女生很卖力,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坐在那里如坐针毯,也不知该说什么,所以没多少话。她大概以为我不满意她的服务,不停地问:“这样可以吗?这样用力够了吗?感觉怎么样?”我总回答:很好,很好。后来我索性告诉她,我特别怕疼,轻轻地揉一下就可以了;再后来我干脆说:谢谢你,可以了,你休息吧。不料那女生有些惊慌:“是不是我做得不好啊?我们的按摩时间是有规定的,如果我不做到这个时间,老板要骂的。”因为有了这次经历,后来我即便去浴场却再也不做按摩了。
君子日三省乎己。那天我从一院回来后,真是反反复复地思索了我的观点、行为,发现我一贯以来坚持的东西未必是对的。不是吗?从那位三轮车女师傅和按摩女生的反应来看,我是“好心办坏事”了。如果大家都像我这样想,那么从事按摩的女生就要失业,骑三轮车的女师傅可以转让她的三轮车了,轿夫会没有饭吃......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想法对脑力劳动者是不公平的:脑力劳动者那份案牍劳形、夜不成眠的罪也不是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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