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伟人的故地

作者: 金海山 | 来源:发表于2017-12-11 18:43 被阅读179次

每游一地,总想留点文字,作为纪念,算作“到此一游”。

这一回,是去拜访两位盖世伟人的故地,便迟迟不敢动笔,怕有什么言辞的闪失,损了伟人的形象,遭后人唾骂。

五岳之一的衡山,在湖南的中东部缓降下来,形成了余脉,构成了复杂的丘陵地貌。峰峦绵延,沟壑交织,山水相依,树木丰茂,显然是一处蕴含了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自古有人杰地灵之说,在方圆不到百里的湘潭之地,居然出了一位开国元首,一位国家主席。

从长沙出发,巡道谒见刘少奇故居、毛泽东故乡。

人总有探源的习性,总是喜欢在刨根问底的追溯中,从先人存留的一些遗物中,去翻找一些耀世的精神食粮,这就是沉淀在心里,流淌于血液中的缅怀。

                                                                    刘少奇故居

到了湖南宁乡的炭子冲,天空突然下起了绵绵冬雨。仿佛老天也为这位显赫一生却冤屈而死的伟人垂哭着。

小贩们从铺子里急急地跑出来,兜售雨伞,十块一顶单人伞,二十块一顶双人伞。于是,纪念广场上,开满了一朵朵、一丛丛五颜六色鲜艳的伞花。刘少奇的铜像,就高高站立在这片花海之中。

宁乡的炭子冲很宁静。这里树木葱翠,修竹摇曳,群山怀抱。从纪念广场翻过一道低矮的丘陵,穿过一片高森茂密的香樟林,刘少奇同志的故居就像一户普通的农舍掩隐在树丛之中。

炭子冲的农户以勤劳著称。那里原是一片森林,后改为林场。秋收后的农民有了农闲,便上山砍了枯萎的树木,烧成炭,卖给城里人过冬取暖,也就换来油盐酱醋的钱,甚至能增添一些迎春的年货。炭子冲由此得名。

刘少奇的故居,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农舍,由砖木泥墙搭建,披盖黑瓦或茅草。屋场坐东朝西,依山而筑,前面有一口开阔的明镜般的大水塘,有着小隐于野,世外桃源的意境。

故居里除了通常都有的堂屋、灶台和卧室外,还有农具室、烤火屋、牛栏屋、猪栏屋以及酿酒卖酒用的刘氏酒房,共计21间半房。从这些镂花的木床用具及排列周全的用房来看,炭子冲的刘氏算得上是一户殷实之家。跟湖南乡间土屋民居稍有不同的是,故居里专辟了一处书房,显然是一脉崇尚耕读的乡贤家族。刘少奇同志毅然摒弃这种富足的乡农生活,投身于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道路,足见其精神的开阔和人格的魏伟了。

导游说,刘少奇的故居是分给了乡邻的农户居住才保存了下来,幸免于难。事实上并非如此,故居在文革中遭到摧毁,仅存一处屋基遗址,后以原貌作了重修。那块“刘少奇旧居”的门匾,是一炊事的乡民翻过来当作剁肉的砧板,才逃过一劫,成为珍贵文物!

最早认知刘少奇,是读三年级时的批斗会。当时班级里长得高大些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就被推举出来,扮演刘少奇和王光美。他们双双被戴上了高帽子,挂上了巨大的胸牌,名字上都画了一个黑色的“X”。胡闹的学生们高声喊着“打倒”,尚且极喜欢往一只夸张的大鼻子上用毛笔去点“麻子”,这是刘少奇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漫画中的王光美,穿了黑色细腰的旗袍,烫了卷发,蹬了尖尖的高跟鞋,被描绘成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妖婆形象……那时懵懂而又愚知,以这种方式讨伐自己国家的主席,还感到十分的有趣。

往事不堪回首,唯有滤去糟粕,才能让历史清澈澄明起来。

作为共和国的一国之君,刘少奇主席在冤屈中病倒。他热爱生命,坚定历史是由人民来写的信念,决没有像其他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磨难中走向自灭的人那样,失去了意志,垮掉了精神。即便在奄奄一息的病榻上,他也积极配合医务人员治疗,极力争取着生的机会……

在炭子冲,站在刘少奇铜像前默哀,思绪中翻动的一些对人生价值的考问。铜像上的刘少奇,穿着大衣,衣襟在山风中展开,那淡定的站立,意气奋发的身姿似乎已经告诉了人们:在中国革命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后悔!

刘少奇故居

                                                                        毛泽东故乡

毛泽东的故居在韶山冲的山坳里,坐南朝北。在建筑样式和空间布局上,似乎与刘少奇故居相类似,都属于湖南乡村的泥墙黑瓦的合院式民居。依山而筑,树木葱茏,门前也有水塘,栽种了荷花。

从直观上看,毛泽东的故居要比刘少奇的故居小的多,因曾被蒋介石没收,遭到破坏,较多遗物散失,所以故居里的陈设也显得简陋。但身临其境,感受到韶山冲的气场要远大于炭子冲。

在纪念广场的入口处,有一块从南疆运来的巨型黄蜡石,上面刻着:“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不仅仅是中国,从地球角度看,也是一个旷世奇人!他不会打枪,却善于指挥枪,以一个潇洒的诗人的姿态,建立了新中国,从一个农家弟子成为开国元首。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这个带着浓重湖南口音的宣告,成为飘荡在五千年华夏历史长河中的最强音。

人们千里迢迢去瞻仰毛泽东故居,更多是想在实地探看这个韶山冲里所隐藏的天象奥妙与地理玄机。

一个“韶”字展开了仙境似的图景:先帝的音乐,召唤了天地生灵的聚合。相传父系时代致力于山河治理、拓垦宏图的虞舜帝,南巡到大海中隆起的衡山丘陵地带,见土地红润、风景优美,遂召集侍从奏起韶乐,引得凤凰起舞,百鸟和唱,韶山的地名由此而来。

风水先生的解读是:韶山峰的少祖山生出两脉,一脉埋葬着毛泽东的祖先,一脉搭建了屋场,阴宅和阳宅都占了“真龙之穴”、“天子之穴”的风水宝地。人们还找出了《毛氏族谱》中“夫山水秀绝,必生奇才!”的预言,来印证毛泽东的诞生,乃阴阳融合、聚500年山川灵气的天人杰作。

韶山冲因出了一个旷世奇才而释出非凡的热闹。“毛泽东”这三个字,随处出现在各种店铺、商标、招牌以及路标上,几近铺天盖地之势。

大巴车率先带领我们去了一家毛泽东铜像的专卖店。导游说:“我们湖南人都把毛主席看作是平安神,买一尊去,保全家平安!”

去专卖店的路高低不平,几近羊肠小道,车子大幅度摇晃。有游客嘀咕:“韶山出了个这么伟大的毛泽东,不会把路修得好点,尽给他老人家丢脸!”

专卖店涂了口红的女服务员,用了扩音器高声地喊道:“大家排好队,脱掉帽子,先跟毛主席铜像拍合照!出口处可以取照片,二十元一张!”

店内摆满了各种造型的毛泽东铜像,游人们握在手中翻来覆去挑选着。在一尊巨大的主席的半身铜像前,服务员告知说:“摸一摸毛主席像,可以把平安吉祥带回家去!”

我心里怯怯的。

在流行毛主席纪念章的年代,我太喜欢毛主席像了。有一首歌《火车向着北京跑》,在心底里已经伴随了大半生。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因为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大了,能坐上火车去北京亲眼看见伟大领袖毛主席!因为心中想念毛主席,我就喜欢刻毛主席头像。先是用铅笔照样打了底影,然后用父亲刮胡子用的刀片,一点点精细地刻出图案,一幅毛主席戴五角星军帽的头像剪纸赫然而出。我刻了很多头像,每刻一幅,都像见到了毛主席一样开心。我一幅一幅夹在一本红色的小本子里,像那时候珍贵的粮票似地收藏着。

有一回,我在教室后面的围墙脚跟看到了一尊毛主席的半身石膏像,尽管石膏像的肩膀处破了一个洞,但我还是如获至宝地抱回家去。就为这尊有破洞的石膏像,父亲暴跳如雷地训斥我,还用坚硬的弯成勾的指关节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我恍如犯了玷污伟大领袖的原罪,双手委屈地捂着已隆起一个个肿包的头顶,哭着:“这洞原已有的,不是我故意去损坏的!”父亲听了我的申诉,先是扭曲了一张脸,过后也哭出声来。父亲是个保守了多年的鳏夫,我知道他有着强硬孤傲的臭老九的个性,我从没见过威武的父亲掉过眼泪!

我父亲是那个百年学堂的老资格教师。那时候,青瓦盖顶古老的教学楼上已有持重磅枪支的高中学生把守,火红的子弹经常在夜里飞舞。第二天,父亲就被学生们劫持了去。他站在教学楼“百年树人”木牌下的大门口前,学生们用一根麻绳系了两只沉甸甸的亚玲,挂在了我父亲的脖子上。

傍晚的时候,我拎着饭盒,里面装了薯粉做的黑色的面饼,给父亲送去。父亲已毕恭毕敬沉默地站立了一整天,透过初冬幽暗的夜色,我看到父亲的双腿已在微微地抖动……饭盒里的薯饼是热的,我知道父亲患了十二指肠溃疡的胃病,已经几十年了,他一旦吃了冷食,肚皮就会鼓胀起来,像一只充满了气的坚硬的皮球,这时候,父亲就会唤我去给他买小苏打解救。

我没有在坐落于工业开发区的专卖店购买毛主席铜像。我把钱用在了鲜花上,花了999元钱,买了一只巨大的花篮,敬献给了纪念广场上的毛主席铜像。9是最大数,它代表了我最高的敬意!

从滴水洞走出,被山道上一个老妪正面兜住。她抓了一把毛泽东的挂件对我说:“十块三只,挂在小孩上长聪明,挂在车子上保平安!”

我绕过了她。

“十块四只,喂……十块五只了,喂……喂喂……”老妪还在尖了声喊着。

那老妪纠缠式的叫卖,在我心底里陡地生出些异样的想法来:我想,韶山冲的父老乡亲们,把主席的像当作商品来兜售,总有失敬意吧?况且,把毛泽东当作神来崇拜,不如当作一个人来敬仰更来得亲切!韶山人应该去继承领袖的伟大精神,到各行业去开创新气象,造福后代子孙,而不该把毛主席像章进行这种商业化的开发!心里想想,也不敢说出口,就走开了!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是一定要去看一看的。与其说参观韶山冲更多的是想去探秘毛泽东诞生的前世因缘,那么,游览橘子洲头,可以去感受后世的毛泽东决心投身中国革命事业的壮阔胸怀!

橘子洲像一条鱼,也像一艘兵舰。两种比喻都贴切: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湘江中的橘子洲,像一条搁浅的鱼,即便水浅,依然可作飞翔似的遨游;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中国革命的巨轮已经起航,势不可挡!

这样大气磅薄的诗句,恐怕诗仙喝十斗的酒也写不出。

波光粼粼的湘江水,在橘子洲两旁静静流淌。

徒步穿越茂密的树林、修竹和大片开阔的草坪,秋叶已经红了。

深秋的江风送来阵阵橘子熟透的清香。忽然从橘子林中望见了一座山,没有一点杂草和青苔,在晴空的阳光下显得那样的光明磊落,耀耀生辉,它是矗立在橘子洲头的毛泽东石雕像。

那是一尊跟《沁园春·长沙》有一样气势的雕像。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在湛蓝的天空飘扬着一头长长的秀发,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远处的江面,宽阔的肩膀恍如群山之巅突兀壁立的山崖。写实的头部与写意的魁伟身躯融合在一起,确切地展露出一个伟人深邃的精神面貌,它是一尊浓缩了“书生意气”的大地艺术品,像山一样根植于橘子洲头。

读着这一尊石像,我明白了什么是“意气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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