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男人呢,裤裆里都是空的。”
“除非你跟你爹一样是个瞎佬,不然你睁开眼看看,我这裤裆是空的?掏出来,我这家伙只会比你的大。”
我们不知道上校有没有掏那东西,从后面的话分析应该是没有。但审问从此变得越来越有意思,开始吵架,出现一些火药味,后来又开始讲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带腥味的,把小瞎子弄得狼狈不堪。
“大怎么了,”小瞎子说,“谁不知道那是假的,是根橡皮柄,没屁用场的。”
“哈哈,把你妈找来,我用给你看。”
“操你妈!”小瞎子拍桌子骂。
“哦,对了,你没妈,我只有操你奶奶了。”
“哼!死太监一个,操什么操,操你自己吧。”
“你才操自己,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吧,我在你这么大时身边女人一大堆,想操谁就操谁。”
《人生海海》
以上是《人生海海》的一段对话。今天,想来说说这个。
首先,先介绍下对话的两个人物:
一个,太监(我不叫他上校,或者说,我觉得上校就是从这里被变成太监了,后续已已经毫无可能再成为上校。),也就是上文中写到的上校,在上文中他是被批斗的角色。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男人,战地外科手术医生,经历过抗日战争、国共内战、抗美援朝等等,是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在小说中,他的技术十分了得,连开肠破肚的手术刀都是金子打造的。另外,他在村里的威望很高,他救过、帮助过村里不少人——作者在书中突出写过,“我”的小爷爷“门耶稣”,为了两块钱喝农药自杀,就被太监救了一命,太监还送了他一尊“价格不菲”的耶稣像。当然,他帮助过的人,也包括小瞎子。其次,按照他拒绝结婚时说的话,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不适合结婚,这句话有一大半是事实。最后,他还是一个荣辱分明,或者说是一个“被荣辱牢牢束缚”的人——整篇小说都是围绕这一点写的。从对话也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血气方刚,“想操谁就操谁。”但他后来被人在小腹上刻了一些让他觉得耻辱的字,欲望便一下子全部被束缚住了,成了太监。
另一个,小瞎子,在上文中是红卫兵,是一个在审讯太监的角色。他是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年,也可以说是一个瘪三,一个思想还没有成熟、喜欢跟风的青少年。从对话可以看出,他没有母亲,父亲是一个瞎子。所以,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他能接受到的家庭教育想必并不会太多。
再来介绍一下情节:
此前,发生的事情大概是——小瞎子出计谋,用太监的两只猫引太监出来。太监被抓,被红卫兵批斗、关禁闭”。红卫兵的领导回了县城报告,村里的几个红卫兵允许太监让“我”回家去帮他拿干净衣服换身。“我”把衣服拿过去给太监的时候,正好就偷听到了小瞎子审讯太监,也就是上文对话的那一幕。
因此,以上的那段对话,其实就是一个四十岁左右(“我”上初一,年龄大概是十二三,我有两个哥哥,他们的年龄应该是比我表哥还要大,表哥和小瞎子是一批的,估算下来,“我”最大的哥哥可能年龄是十八九,按照“我”父亲二十岁生下第一个小孩算,父亲是三十八九,而上校和父亲又是一批,所以得出四十左右。或者还有其他我漏掉的算法。)的中年男人对一个刚刚上初三、年龄在十四五岁左右的青少年说的话,再确切一点说,是一个阅历异常丰富的中年男人对一个还未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说的话。
是不是?是不是一下子感觉这个中年男人的丰富阅历被狗吃了呢?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即便前面的矛盾铺垫得再好,这中年男人的其他方面、或者后续塑造得再好,他的形象都已经不可能再立起来了。这个小说的主要人物,太监,在这里,我认为已经全面崩塌了。是很典型的对话毁人物例子。
另外,作者在上文中加了很大一段“解析”——“争吵出现火药味,变得越来越有意思。”实际上,他是在做一个话锋转移,企图用“火药味”来证明那是一场争吵。为什么说证明?因为很明显,在对话中,太监是占尽上风的。作为一个被批斗者,他竟然使出了问候对方全家的招式。而小瞎子方面,其实他只是和大多人一样,觉得太监是太监,对他的裤裆充满好奇。说到裤裆,其实又不得不提一下,这里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越来越有意思”的“争吵”。要知道,在小说中,“我”对太监裤裆的好奇,是已经达到了让我怀疑“我”或者作者的性取向是否更加偏向于男性的程度。所以,还有什么东西比太监的裤裆更有意思呢?
其实,在小说的开头,也就是从小瞎子被太监抹了一口烟囱灰开始,作者就一直在营造太监和小瞎子这个冲突,企图延伸这条矛盾线。上文的那段对话,充当的只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作者企图把太监这个人物重新塑造一下,把他的语言重新包装一下,让他愤怒起来,为后面“太监对小瞎子作案”做铺垫,好来推动情节继续向下发展。很很遗憾,这个铺垫虽然推动了一篇没有后文的小说继续往后走了,但却毁了这篇小说的主要人物。无疑,作者在“完成小说”和“保护小说人物”这两个目标中,很勉强、很生硬地选择了前者。
另外,如果我是这篇小说的作者,“太监对小瞎子作案”的场景描写肯定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割舌头,挑手筋的场面,写起来肯定十分过瘾。当然,那个场景即便我写出来了,我也会删掉。因为作案的正面描写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篇小说中的,我会在写着写着,就没有办法继续写下去了。我会越写越觉得太监不是太监了。我无法说服自己那样的作案经过是合理的。其实,对于一个写这种题材的作者,他不太可能没有描写那些画面的能力。所以,他大概也认为那个场面不应该出现,又或者,他写到了他的表达欲受挫。所以,在他察觉到以上对话是一个漏洞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跳过另外一个更大的漏洞。他直接写到太监在“我”家里哭的场景。当然,这样也更加符合“我”的视觉。可以说,他也算是避开了这篇小说最大的一个困难。
没能保护好太监,再来看小瞎子。在小说中,“我”其实是有一套非常主观的好人坏人衡量标准的。对于太监,“我”后续称他为“上校”,所以“我”给太监的衡量结果是好人。而对小瞎子,自始至终,“我”给他的定位都是坏人。即便是诺干年后,小瞎子对“我”说“谢谢你”之后,作者依然在用“小瞎子是个反面人物”来铺垫我在太监那里见到黄金手术刀的转折,以证明“我”的父亲不是鸡奸犯。但这样一来,小瞎子也就真的成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面人物。
是的,这种转折真的有必要吗?作为读者,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能力接受一大段没有冲突和转折的描写?还是作者自己没有办法不定下冲突?他认为这些冲突是推动小说发展的必要零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作者为此不惜毁掉一个又一个的小说人物。又或者,作者是不是觉得人物因为有复杂性,所以是可以随意扭转的?即便存在各种不合理也是合理的?又或者,作者认为只有这样变化无常的人物才叫人物?但是啊,很遗憾,作者用了我的思维去写“我”,却没能用“我”的思维去写小瞎子,以至于他在想表达小瞎子“飞黄腾达”后企图伤害恩人“我”时,他真的表达了。他似乎觉得小瞎子理应还是当年那个没有受过很好家庭教育的小瞎子,还是红卫兵小瞎子,还是一点经历都没有的小瞎子。变来变去,最后还是一个僵尸,真的很可惜。
无疑,作者确实是带着“我”对小瞎子的憎恨写了一路。他代入的很好,甚至在最后都未能抽身出来。他甚至让我产生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想法。但是真的,我觉得很遗憾。作者有克制“阐明太监小腹上的字是什么”的能力,却不肯放下区分好人和坏人的执念,不肯克制对是非黑白的诠释。作者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要分得清清楚楚,人是好人,最后就是好人,人是坏人,最后就是坏人。这不会很遗憾吗?
呼~~~其实,我是因为这个星期经历了四个面试,但一个offer都没有拿到,所以觉得很累,觉得想骂人了。但是,又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骂的,所以就只能抽最近看到的《人生海海》来骂骂了。
所以,以上观点,纯属气话,如有雷同,权当骂第二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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