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收《少年鲁迅读本》、《荷花淀》、《芦花荡》、《嘱咐》《采蒲台》。
孙犁其人如其文一样,真水无香。没有激烈矛盾的情节冲突,没有冷酷深刻的人性剖析,没有先锋前卫的语言艺术,只是淡淡地记录华北抗日的人和事,“小胜儿”“张召儿”“水生嫂”“慧秀”等这些人如同身边随处可见的花草一样,只不过是孙犁发现了他们的美,并真实而真诚地记录了下来。
孙犁的成就在于他对语言的运用。他曾经说到:“从事写作的人,应当像追求真理一样去追求语言”,“无论是‘通俗文学’还是‘正统文学’,语言都是第一要素。什么叫第一要素?这是说,文学由语言组织而成,语言不只是文学的第一义的形式;语言还是衡量、探索作家气质、品质的最敏感的部位,是表明作品的现实主义及其伦理道德内容的血脉之音”。孙犁先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孙犁作品的语言:简洁、干净、通俗、有诗意。 无论是叙述性语言,还是人物的对话,让人感觉非常自然,但仔细琢磨就会发现,作者独具匠心。作者的语言取材于民间口语,但是对口语并不拿来就用,而是通过精心挑选和加工而成。
如《子弟兵之家》的开头
从前,村里的人称呼她“三太家的”。现在,妇女自卫队分队长找上她的门子喊:“李小翠同志!”
简单的开头,可以很明显看出,主人公日常交往的人物类型在变化,由村民变为干部;同时主人公自身地位也在提升,由依附于家庭的连姓名都没有的人升格为一个有名有姓的独立个体——李小翠同志。从而让人产生了悬念:为什么主人公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激发读者往下阅读。
如在《子弟兵之家》的结尾:
【小翠又想起心思来了。前年死了一个孩子,没戴过新帽子。这个孩子三岁了,这还是头一顶。虽说裤子还破着,可是今年没有别的花销,村里优待了一小笸箩白面,五斤猪肉,三棵白菜,便也乐开了。她把孩子举起来,叫孩子望着她的放光的大眼,她唱着自己编的哄孩子的曲儿:
孩子长大
要像爹一样
上战场......
孩子便“马、马”叫起来。小翠叫孩子骑在自己脖子上,接着:
骑大马,
背洋枪!
唱到这里,小翠又想起心思来了:“谁知道他骑上马没有呢?”三太那大个子大嘴大眼睛便显在她眼前对她笑了。她喃喃地好像对孩子说,又好像对三太说:
“你呀!多打好仗呀!就骑大马呀!”
风吹窗纸动起来,小人们动起来了。她愿意风把这话吹到三太的耳鼓里去......】
这段里面,“前年死了一个孩子”这么伤心的事一笔带过,可以想见当时岁月的残酷。那些小曲,不仅有抗日的思想,还有对丈夫的思念。都是深沉的情感,但都化在了这小曲中去。
沈从文先生也有过类似的片段,但感觉沈从文对人性或对情感着笔更深更多一些。现在读者对抗日的战斗和生活已经有了薄膜,即使想看,估计也是喜欢像莫言笔下的汪洋恣肆荡气回肠,很难在孙犁这样的作品中代入自己的体验。
为什么这样?
恐怕还是创作者的创作意图决定的。说句正能量的话就是,由“为了谁而创作”决定的。
孙犁先生是解放区的作家,接触的是抗日生活,写的作品主要是给解放区的老百姓看的。所以描写的内容以解放区的战斗和生活为主,主题上主要是歌颂抗日军民的积极向上的精神,语言上也要尽可能简洁,通俗。 同理而言,鲁迅的小说主要是给当时的知识分子,民主革命者看的,所以语言上的凝练犀利,文白相间;沈从文的散文或小说,主要还是给当时的文人看的,所以艺术上的清雅蕴藉也是情理之中了。
后期,孙犁先生的散文特色就与早期的小说不同了,散文语言同样简洁,但是从内容主题上,还是语句内涵上,都深刻了很多。这不仅是作者艺术更加老练了,而是面对的读者也变了的缘故。
胡诌几句,现在研究孙犁的评论家很多,自己就不班门弄斧了,简单谈谈自己的感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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