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说,院里的丁香花开了。
我说,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妻子说,好些天了,你就没注意?没开的时候,你不是天天念吗?
一时愣怔,然后就控制不住的笑起来,笑话自己。
确实啊,为了能看到春天的第一朵花开,每天出门的首要举动,就是观察各种树上的花苞,魔怔的时候,甚至恨不得用手心捂着让它们绽放。等到春花满世界了,反而对那一树一树的花朵失去了关注。
这算什么呢?真要琢磨一下,无非是人的善变,再深一点,就成了人的虚假。我们何曾有那么多所谓的放不下,真有的,反而是一次一次连自己都不当回事的随意放下,哪怕在放下之前,自己有过辗转反侧的欲罢不能和求之不得。
年轻时,朋友曾用几年时间去追求去感动一个女孩,对我们来说,俨然情圣一样的人物。可当他们终于在一起时,却仅仅相处了两个月就分了手。朋友说,追求是追求的感觉,可真在一起了,感觉就没了。
女儿从工作伊始就灭不掉买车的念头,这念头甚至比买房还重要。最终,她自己选择自己决定得偿所愿。可也仅仅是开了半年,那种珍爱不已的状态就没了,照她说,就是一个代步工具而已啊。
曾经的同事一直把进入中央级媒体当做他的职业顶点,很多年来,不放过任何机会去努力。终于梦想成真,给他送行的时候满世界都是他的意气风发。几年后再见,苦笑着说这是他最大的错误。
认识一个为了生活放下家庭异地发展的朋友,相处一年中,每一次喝酒,都会因为想念家庭妻子而大醉不堪。等他觉得能放下一切回归家庭后,半年就传来了他离婚的消息。
发小的诗人梦想到了中年还在坚持,为此放弃了很多妥协一下就可以得到的机会,他说诗人起码要有生活压不垮的傲气。等他的女儿去了国外留学,再见他,就成了彻彻底底的文字贩卖者。他说,他才发现原来文字也有另一种让人愉悦的价值。
还有我和很多人,不在父母身边时,总会无数次想起父母的衰老而难过和思念,无数次恨不得马上奔赴回去。但每一次回去,却都是只能待廖廖数天,就因为别扭障碍代沟而不得不狼狈离开。
一件衣服。一餐饭。一份工作。一间房。一个人。一座城市。一个念想。一段情。一种理想。坚持。远方。欲望。美好。
从念念不忘到转头遗忘。
从拼命坚持到弃之如敝履。
从珍贵到漠视。
从满溢到涓滴不存。
从追逐到无视。
从维护到垮塌。
从让时间让生命证明,到在心里不留痕迹。
我们是放不下吗?一定不是,只是我们放下的太快,放下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我们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为了所谓还有无限种可能的将来,放了手,告诉自己说,没事,还有机会。
所以,我才觉得那句形容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的话是错的,我们在生活中的纠结并不是拿不起,放不下,而应该是放得下,却再也拿不起。
好在,那些花不在意。我放不放下,它们都开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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