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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与禅意【帝君凤九】【60】

光阴与禅意【帝君凤九】【60】

作者: 稻草任 | 来源:发表于2020-10-12 08:44 被阅读0次

    60

    夜静更深之际,扶云殿中人头攒动,灯火通明。烛龙的伤不轻,不仅伤了筋骨,更波及到了肺腑内脏,被他勉力封住了经脉一路强忍而已,这会脉络打开,便是再强的意志也疼得变了颜色。少绾端了一碗鹿血烧酒递给他,烛龙端起来饮尽,又缓了好一会,颜色才略好了些。

    随后烛龙缓缓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凤九去往魔族的算计,是她同少绾仔细商量过的,因为谢初寅此人心虽大但心机算的不得深,可怕的是谢初寅背后的那股神秘力量。凤九到魔族去,意在刺探禹水山得防御,以及激怒魔君谢初寅,谋取一个更适合的出兵理由。少绾派出了心腹大将烛龙前往接应凤九离开谢初寅的地界,烛龙魔道深厚自不用说,这上古神兽更是无声无息,极不易被对手觉察。相约在这一日,烛龙潜入禹水山,与凤九会和。会面的地点定在了山间一座破庙,极其隐蔽,是昫旸在谢初寅处的探子事先告诉的。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却是在将出未出禹水山时,周遭气息骤变,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的飓风席卷而来,烛龙感到了危险,他化出原形来,让凤九骑坐在他身上,飞快而去;那股飓风紧随而来,无声中相较,步步紧逼。飓风渐渐化出一个不真切的影子人形,凌厉攻来,与神兽烛龙战在一处,烛龙渐渐处了下风,此人伸手了得,魔道竟比烛龙更精深醇厚,烛龙不敌之际,被他击伤了臂膀,肩骨尽碎,血流不止。也是在这交手的时候,烛龙心下了然此人为何人。

    凤九见情势急转直下,也祭出佩剑画影来,驱身前来一助烛龙与敌方交战,她自是不敌的,可对方也并无伤她的意思,只是动作种举手间将一把白色药粉投进她口中,更是眨眼之间便置身她跟前卡住在了她的喉间,迫她咽下。随后此人迅速遁迹而去,临走时施法让凤九现了原身,并取走了她真身皮毛,取而代之给了她这一身普通灵狐的皮相。

    烛龙最后沉声道:那人出手的手段,与当日不羁山偷袭臣那伙人类同,臣可以断定,必是魔尊庆姜无疑,只是他为何不以化形示人,教臣有些不解;他临去前留有一句话带与帝君,他说明日黎明之际,请帝君只身前往扶摇山与禹水山交界之处,以物换物。默了一刻,又道:冷香散的毒性,帝君是知道的。当务之急,应取回女君的原身皮毛才是。

    以物换物,这是要拿凤九的毛皮换我手中缈落的原身玉石吗?

    难道说庆姜他梵音谷中唆使德裕,杀害弦清,如今又击伤烛龙,对凤九下毒,所费这些周章,竟都是为了拿到缈落的原身吗?我印象中的魔尊庆姜,他沾染情缘,却并不是什么深情之人。更有在一切伊始之时,指使伙同德裕等人,于不羁山偷袭烛龙,十日前再施援手于魔君谢初寅攻击昫旸,这两件事又似乎与缈落原身玉石一件无关。

    我心里的疑云愈发厚重,一时还理不清头绪;怀中红狐模样的凤九这会累了睡了,她身上的毒令得她浑身冰冷,像一块狐形的坚冰,这让我的眉宇凛起,面露一抹深沉厉色,我难得一见的惕厉令在场之人都起身站立着,没有人言语, 只听候号令。

    低头看看沉睡着的小狐狸,小小的缩成一团,因为中毒身体冰冷僵硬,睡得并不安生,可无论如何,她回来了,就在我怀中,我不知道如果她被谁制住了或是伤了性命我会如何是好,我心里一面感念着她此时就在身旁,一面又不可抑制的聚集着不能名状的愤怒。

    思忖片刻,我沉声吩咐:本君一早会按时赴约,如果生事之人真是庆姜,届时他所为何来,自会见得分晓。

    少绾点头赞同:也好。如今凤九的安危最为要紧,陵山军整装待发,不在这一时半刻。她面上带了不安的歉意:凤九可暂且留在扶摇峰,本尊这次一定照看好。

    我抚摸着怀中的红狐,轻声道:不必了,小狐狸本君会带在身旁。抬眼眸中恢复一片清明,仿佛那适才的一抹情绪是飘忽的错觉,声音也回复到冰冷无有温度:一切如旧,你明日起带兵攻打谢初寅,伤了青丘女君这一桩,安在他身上即可。

    少绾愣住了,对我双管齐下的方式似有不解,我并没有多做解释。随后嘱托两位魔君坐镇魔族,以备不时之需,并请墨渊暂且留在魔族做个帮衬,以防再生出什么是非。众人各自应了,少绾对我客气留下了墨渊虽有不满,看我的神色不容置疑,并没有拒绝。

    这一夜已将近过去,外头山间依旧风声鹤唳,不得消停,这会众人将将散了去歇息,昫旸派人领了墨渊和我去到扶云苑中给客人预备的水榭阁。水榭阁是另隔出来的一个院落,一栋水榭楼矗立中央,东西南北另分出四个小院招待贵客;如今我住了东园,墨渊宿在了北苑。

    东园正殿亮起一颗夜明珠,闪动柔和的光芒,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脱去外袍卧在榻上,依旧将凤九小心抱在怀中,她冰冷的身体是一种无声的震慑,使我分外清醒,我需要感受她的存在,感受她的伤痛。小狐狸就这样浑身僵硬的睡在我怀里,似乎是安稳的其实很不踏实,她潜在里应是缺乏安全感,所以我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得她的前爪迅速的搭上我的手臂,像是怕不抓住我我就会跑掉就会离开她。到后来我只能尽量不移动,她才渐渐安静下来睡得沉了些。只是毒素侵入体内,她也愈发的冰冷起来。

    天明时分,风住了,一轮新生的红日自山间缓缓升起,将一片天空晕染成红色,山间寒露欲滴,在晨间的微光里闪动着灵光,是一副壮丽的景致。我如约前往扶摇山与禹水山交界之处,站立于山间,眸光清浅无波,负手于山巅而立。如此晨光山景,我却并无心情细品。凤九的安危,眼下的格局,在我心间往复盘旋。

    不过一刻功夫,山间鼓起劲风,带着强势的力道,邪狞的气息,转眼就到了我眼前,风中渐渐化出一个隐隐的人形,看得不很真切,我却感到了久违的熟悉,不同于少绾面对我的嬉笑无赖,面前此人是深沉的,敌对的,也是警惕的。

    魔尊庆姜,名头上更胜过少绾去,他是这世间我唯一认同的对手,不仅认同,也带了尊重,尽管我们争斗多年,一向是你死我活的残酷,直至我击败他从而共主天地。他败了,我并未减少对他的认同和尊重。如今我面前这股模糊的劲风化作的影像,正是我记忆力的魔尊庆姜。

    如烛龙一般我也疑惑为何他无有化形,而是以气息示人。也许是他未有寻到合适的原身,又或许是他才未曾完全恢复魔力,不得而知。

    相对一刻,是无声的较量,我面上不曾有改变,只静静等着。在我同庆姜之间,他一向是那个沉不住气的。曾经是,现在也是,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低沉声音在一团风起云涌中沉沉响起:

    一别多年,帝君风采依旧。

    我静默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着山间初升的太阳,我缓缓道:

    魔尊别来无恙。

    面前人低低的笑了:帝君从前,不是这般多情之人。

    我也牵起一抹笑:彼此彼此。

    像是一对就别重逢的老友,言语简单,似乎惺惺相惜,只有身旁翩然落下的佛铃花瓣知晓,这是尊神之间激烈的斗法。我自他出现那一刻,便召唤出了漫天佛铃花雨,以佛祖慈悲感念,净化他所带而来的繁杂浊息,他的意念十分强大,佛铃花瓣与他的气息狠狠相较,花瓣落下不见,气息消散成烟。

    这场此消彼长的沉默争斗,在群山之巅进行着,不为争个胜负,只是彼此意念间的相较,像一个棋局,一场比武,是熟悉的,甚至是享受的。我此生,一个朋友,一个敌手,他们都消失得太久了,久到足以让我竟有些想念。

    最终我率先收势,结束了这场较量,袖中的红狐被我妥善带着,我能感到凤九的体温越发低了,我不能在此久留。挥手间,一块凤血玉石就在掌中,我平声静气道:

    如魔尊所言,以物换物。

    庆姜与缈落不同,奸而不诈,他一向顾着他的格局。这回他也没有趁着我收势而强攻过来,只是对我忽然停了法诀的做法大为不解;曾经的东华帝君,是不会这样率先退守的。一愣过后,面前人感慨道:

    帝君变了。

    没有更多的废话,掌中的玉石不见,已换成了一副漂亮的皮毛,凤九的皮毛,再转眼,庆姜已遁迹而已,山间回荡着他最后一句,沉沉的像是战帖:

    后会有期。

    我没有执着,没有追赶,而是小心翼翼从袖中抱出一只浑身冰冷僵硬的红狐,一道浅淡的紫色光束中,普通的灵狐摇身一变,成了四海八荒唯一的九尾红狐,一条断尾的痕迹还在,那条尾巴却是接上了,像是折颜的手笔,她的皮发锃亮,浑圆饱满。凤九轻轻挣开美丽的狐眼,虚弱的轻轻笑着。我轻抚着她额头上的软毛,像曾经在太晨宫的时候,亲密温存。没有耽搁太久,我将她仔细着揣在怀间循迹而去。

    碧海苍灵。

    我没有带凤九回扶云苑,而是御风前往至碧海苍灵。碧海之上苍灵之墟,那是我化身长大之所,很私人,也很隐秘;几乎没什么人来过,就连我自己,自隐居在九重天太晨宫后,重霖偶尔前来打理,我本身也是许久不曾来此了。

    没有看一眼忘忧树的期盼,没有留意花鸟的欣喜,也未曾顾及池鱼的热切,我带着九尾的红狐往岸芷汀兰而去。岸芷汀兰是一座白玉石宫,天然偶成,是我在碧海苍灵的住所。

    偌大的殿宇,陈设简约,唯一的点缀,是铜色的烛台,和深紫色自梁间垂落下的绸缎,分隔开了床榻,书阁。其实是有些空旷的,住的久了会觉得孤独。而当下,这里却是恰当正好之所。

    冷香散的解药有两种,一种解药难求,需四季晨露,四时雨水,还需雪麒麟触角,虎蛟之骨髓等等精怪物件入药,只药引一件白矖眼泪便是万难之首,四海皆知那是女娲娘娘心尖之宠,如何舍得她轻易流泪。若说以东华帝君之名,求这些物件成药救人,算不得难事,只是需要时间拼凑,而眼下,凤九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待了,她身体的冷寒愈发愈烈,再不施救怕是要伤及心脉。

    而第二种解药易得,只是我隐隐觉得有些委屈了她。解至阴之寒毒,需至阳其醇厚,不仅身体,心神亦是,因此中毒之人,如有一心神相通者,且此人至阳至钢,两者交合,可解此毒。这八荒六合,至阳至钢者不止我一人,若论与达她至心神合一之境,应是非我莫属了。

    梵音谷中,我们曾很亲密,我并不否认,我对她的人,她的身体,都有更多更深的渴望;可我总还觉得时候未到,总觉得如果我将她占为已有,至少她该得我一诺,更该心神俱在,而眼下,好像更多是治病救人的不得不。我并不喜这样的勉强。

    可我也没有更好的方式救她无虞,榻上的九尾红狐眯着眼睛看着我,她此刻因全身经脉冰封动弹不得,我在榻边温然望着她,心里微乱。掐指念了个诀,随着一缕淡紫光华,榻上俯卧着的已是少女模样的凤九,她绝美的容颜进到我的视线里,让我觉得心间一颤,她脸色苍白着,浑身冰冷,半张着的眉眼望进我带着犹豫的眸中,她攒起浑身的力量,勉力张开口,她轻声说:

    姑姑曾告诉过凤九解冷香散之法。

    她将脸稍微别过去,仿佛含羞,我听到她小声轻喃:

    凤九,不悔——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最好的情话,不过是不疑,无非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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