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惠子怏怏的躺在床上,眼乜斜的看着我,左手虚握遥控器,电视上正播放着光头强的动画片。
她是不想说话,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看着我,我看着电视剧。
在我以为我们就要这么尴尬的沉默下去时,她突然笑了,带着些无奈却又轻快的声音说:“小明,你说是我的头好看,还是光头强的头好看?"
我“……"给我几秒,让我默默的分析一下。光头强一直带着帽子,我看不见他的头啊!
“问你呢”惠子又问了一遍,带着似乎受伤的表情。
我用不可质疑的语气回答她:“当然是你的,光头强都不敢把帽子去掉,肯定是丑的不能看了,你看你光头都这么有魅力,你是最漂亮的!"
惠子露出几颗大白牙说到:“我知道你是哄我开心呢。”
傻瓜,你和光头强比什么,和我比你也是最美的。
又何来哄你呢。我想着健康时的你,黑亮柔顺的长发及腰,白嫩的肤质,小巧精致的脸配上皓齿明眸,还有一袭素雅的蓝色小短裙。我想你一出现,所有人便觉得阳光和温暖是你洒下的。
虽然如今的你是光了的头,暗淡的眸,苍白的脸,干裂的嘴,还有瘦骨嶙峋的身子,但你最初样子一定很美好。
“小明,我给你说哦,三月四号是我的生日 ,949广播说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 惠子满脸的笑容还带着期盼。
看着她笑,我是应该开心的。但我却心疼她到开心不起来。
突然间,惠子全身颤抖,呼吸急促,面色发紫,四肢僵硬,血氧饱和度直降。
“大夫,大夫,快来人!快来人”我又害怕又不知所措。
大夫给惠子适当约束,吸氧,推安定等,忙活了好一阵子,等惠子安静了,我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抬头一看惠子的爸爸妈妈在探视窗外泪水决堤。
02.
二月十五号过年我休假三天,回来时给惠子带了一本书是《摆渡人》,书经过高压灭菌已经又弯又旧,而惠子也仅仅是翻了两下。因为此时的惠子越加嗜睡,饭也吃不下去了。给惠子喂饭时,探视窗口的爸爸妈妈每看到惠子吃下一口,就仿佛松了一口气,看到惠子吃了两口摇摇头时,就会眉头紧蹙,甚至还会立刻拨个电话过来求惠子再吃点。
不知道惠子是因为疾病的折磨不想吃,还是因为放弃了没有希望的希望。
惠子偶尔清醒时会用沙哑的声音给我讲点琐碎的事(我要贴近她的耳朵才能听清),说她弹古筝,说她曾经的男友,说她去过的地方……她很没力气,但还是努力的说,只是只字未提以后。
我知道惠子是好不了了,她有严重的感染,还有很多并发症。但我想她总该能挺过三月四号吧,那是她的破壳日呢。
可是,在我三天后来看惠子时,护士告诉我说她在我走的第二天早上就去了,他父母只是默默的把她的东西打包带走焚烧,我送的那本书也在里面。
有些悲痛已经不能用泪来体现了。
惠子03.
其实惠子比我早来二十几天,我来时她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床。我没有见过她穿蓝色小裙子。
惠子是一名急性白血病移植后患者,居住在单人间的移植仓里,所有进仓的物品必须经过严格的消毒灭菌才能进入,而她也不允许出来,除非要做检查。一个多月的时间惠子都是待在这个小仓里度过的。我想惠子是渴望出去的,但不忍心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于是接受父母的安排。
在看望惠子期间,我时常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起初充满信心,到不确定是否还有希望再到绝望蔓延至心里。不论你有多强大的意志力都会被消磨殆尽。
但惠子让我更加通彻,谢谢你在这期间让我思想上重生,行动上更有力量。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谢谢你告诉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纠结和烦恼上,就像仓央嘉措说的:"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谢谢你让我懂得很多东西虽不是自己掌控,但还是要保重身体,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惠子,一个普通人,就像尘埃一样随风飘走,但总有人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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